重生
冬至的第二天，梁镇下了一夜厚厚的雪，足有成人的膝盖深。一大早，就有男子奔走相告，说是梁村里的索玉老者西去了。 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纷纷赶去索玉老者家吊唁。索玉老者是村里有名的长寿老者。众人都很惊讶，冬至日是她的生辰，昨天人们还纷纷去贺寿了，没想到今日便去了。索玉老者是今日清早咽的气，其岁数算起来刚好一百二十岁，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索玉一生无嗣，村民一齐给她请了道士唱送魂词。 “老者寿尽，凡尘已历；归期已定，生死接替；阴司不收，仙界有位；驾鹤一去，不忘凡事；保得子孙，香火延绵……” 镇上的众人都知道索玉老者是个善人，生前做了许许多多的好事，也不禁掩面啜泣，心中向上天请愿，希望索玉老者真能在上谋个职位，好应了她在人世间这番功绩。 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索玉老者正飘在屋顶上，望着自己的血亲和乡邻，众人的哭声令她心中怅然。 “该走了。”她身后戴着面具的送魂郎提醒她。 索玉转过身，跟在送魂郎身后。 走了许久，送魂郎才停下来。索玉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身处于一片虚空之中，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头顶是一道淡金色的屏障，脚下是一汪清池。她闻到阵阵异香，不禁好奇，难不成这里不是阴司？ 索玉没有要问的意思，身旁的送魂郎反倒开口了：“你是长寿老者，已得到几分天道。则不入阴司轮回，入天界轮回。” 索玉见送魂郎的身形和声音同自己邻居的曾孙差不多，心里觉得亲切：“我前生才疏学浅，请问这位小哥，这二者有什么不同？” 送魂郎听她开口，转头看向她。因他带着面具，索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瞧到一张狰狞的黑纹面具。 “阴司轮回，下一世，或成人，或成畜；天界轮回，下一世，可成乱世之英雄、万人之天子，亦可位列仙班。”送魂郎顿了顿，“入天界轮回，还可……” 索玉问道：“还可什么？” “扭转乾坤。”送魂郎轻轻地送出这几个字，他伸出手，将手抵在索玉的后背，施力一推，索玉便不由自主地踩进了那一汪泉水之中。 她一惊，却无失重之感，好像有什么托住了她的脚掌，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就整个人没入了池中。 . 三更夜，寒风瑟瑟。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立在山脚，屋顶的茅草已经被吹翻了不少，惨败的月光渗进屋里，照出屋内一角。 屋里也是堆满了稻草，无桌无床，窗户和大门破旧不堪，都挡不住风。两个小孩抵墙睡在窗户下的草堆上，盖着半条漏着棉絮的污脏棉被。 大点的那个孩子把大半的棉被都盖在了年纪更小的孩子身上，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屋顶。虽然浑身肮脏不堪，可依稀看得出来，原本还算得上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 “阿姐……冷……” 闻言，索玉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她将下巴搁在小弟的额头上，被对方guntang的皮肤刺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阿弟生病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可她却没有药来治。 “阿玲，没事的，忍过今晚就好了。”索玉在阿弟都邦的耳边轻声道，“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救你。” “是神仙来救我么？”都邦从来不怀疑索玉的话，他听到jiejie这么说，便露出一个娇憨的笑，若是往日，这幅笑脸肯定是十分可爱的，可现在他双唇皲裂，瞧着只觉得凄凉。 “是的，会有仙人来救你。”索玉肯定道。 上辈子就是这般，在都邦一脚踏进鬼门关之时，第二天便有灵尘派的修仙弟子路过她们家门前，其中有个女子，在她恳求之后答应救都邦，未想却测出都邦有极好的修仙灵根来。 那女子说都邦有极好资质。索玉没有犹豫，让都邦跟着他们走了。 后来，两人走的路便不同了。索玉自个摸爬滚打，在镇上做起了生意，而都邦呢，在索玉的打听下，知道他一路顺顺利利地飞升，成了灵尘派风风光光的小师弟。 索玉成亲那年，都邦来给她贺喜，那是两人自幼时分别后，第一次碰面。索玉嫁的人也是个孤儿，叫秦照，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两人无父无母，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来参与婚宴，幸好有朋友若干，才不算冷清。拜堂之时，都邦突然出现了，令索玉十分惊喜。 可她作为新娘子，未掀盖头，不能直接跟都邦说话，等她得了空档，才发现都邦已经离开。 这一别就是几十余年。 待她过百岁寿辰的时候，她们姐弟俩才是又重逢了。 那时索玉都差点认不出来都邦。修仙之人，容颜不老。她是已经躺进棺材里的人，而都邦却还是十几岁的风光少年郎模样。他神色淡淡，跟小时候爱哭鼻子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 其实，索玉记忆里的都邦，仍旧小时候那副可爱样。若不是站在她面前的眉目间还带着幼时的痕迹， 又叫她阿姐，她定不知道他是谁。 “阿姐，不久后，世间要有一场大战，来向你告别。”都邦正声道，“我已替你求了一卦，这次的战争，不会波及于此，你可安享晚年。” 索玉闻言已知道事态的严重，她不多说什么，只道:“阿弟，你也保重。” 都邦垂眼，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递给她:“里面装着一张避灾符，阿姐贴身戴着，可以保你益寿延年。” 索玉接过:“阿弟……” “我走了。” 都邦没等她说完话，行了个礼，随后御剑离开了。自始至终未看索玉一眼。 索玉知晓天下修仙之人，必得斩断前尘，方能成仙，都邦所做的一切，已偿还了她曾经给予他的恩，从今往后，姐弟两人便形同陌路了。 靠着都邦的符，索玉活了一百二十岁，她没想到自己能入天道轮回，竟又重活一世，回到十二岁的生辰日，和都邦重续上姐弟恩情。 但才过了不到半月，都邦便如同上辈子一般，果然犯起风寒来，脑袋烧得如同烙铁，几乎快烧痴了。 这一世，又要重蹈覆辙吗？索玉搂着都邦，心思飘远。 天空破晓，鸡鸣三四声。不远处传来谈话声和脚步声，索玉浑身一震，知晓是灵尘派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