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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他偷人啦偷人啦

    举国上下都在行国丧,禁行欢作乐、屠宰嫁娶,全国寺庙道观鸣钟三万次,各地丧钟响彻山林。连那飞鸟的长长的啼叫声都凄婉哀柔,令人心碎。

    入殓前夜,楚宴带尚姜来到东宫灵堂前,这是尚贞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死后灵堂自然也设在这里。

    黄龙帐幔悬挂在灵堂之上,两旁白绫围幔白花花一片,亮得刺眼。妃嫔宫人灵堂前日夜啼哭。

    尚贞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的棺材里,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尚姜小跑过去,扑倒在棺材旁,泪如雨下,一声声哭喊着:“皇兄、皇兄!”

    楚宴走到棺材前,平静地从胸口掏出一个透出上等光泽的玉镯,拉起尚贞的手,缓缓给他套上。

    那是北方的习俗,在所爱之人死后给他戴上与自己成对的玉镯,他的记忆便会被封存在玉镯里,等到来生若机缘巧合得到了此镯便能想起前世的记忆,再续前缘。

    青玉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可镯子都随主人埋进了黄泉之下,又如何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不过是给活着的人些许安慰罢了。

    然而不知是否是楚宴的错觉,他总觉得尚贞的手还未凉透,不禁脱口而出唤了一声:“阿贞!”而再一探脉搏,确实是已死之人。

    楚宴眼中燃起的星火又瞬间化为灰烬,原来,他和阿贞此生的缘分,真是尽了。

    尚姜哭了一会儿泪也干了,就一声不吭地呆坐在尚贞的棺材旁。过了一会儿,环歌留着泪,带来一些宫女,给尚贞的遗体涂抹驱除蚊虫的香料,又一会儿,又有大批的太监端来陪葬的金银珠宝。

    眼见着原本只存着尚贞一人的棺椁逐渐被这些物什填满,楚宴闭了闭眼,走到尚姜面前道:“走罢。多看无益。”

    尚姜点了点头,随楚宴离开了东宫。

    而就在回肃华殿的路上,一个侍卫张皇失措地拦住了楚宴和尚姜的道路,也顾不得在亲王面前的礼节,匆忙喊道:“将军!刑部大牢走水!宁相.......不见踪影!”

    事出无常必有妖。

    楚宴叫人把尚姜护送回肃华殿后,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直奔刑部大牢。

    那火焰窜上了天空,映得整个天空如鲜血一般,偏偏春日干燥,木头逢火就着,护城河的水都来不及运到这里,火焰便又多吞噬了一尺建筑。周围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人间百态尽显。刑部侍郎哭天抢地,率人救火。无奈风威火猛,泼水成烟,那火舌吐出一丈多远,浓烟滚滚令人窒息,谁也不敢靠前,那些高高挂起的纸灯笼如今化作火的巨龙,疯狂舞蹈,随着风势旋转方向,很快将整片街区连成一片火海。

    房梁被烧断,大厦顷刻倒塌,屋顶瓦片霹雳吧啦的爆炸碎裂,如急雨冰雹般满天纷飞,有人来不及逃离便瞬间被压在瓦砾之下,被大火吞噬,只剩一片惨不忍睹地哀嚎。见此情形,赶来救火之人也纷纷踌躇,不敢再靠近。

    一时间,整个刑部如同人间地狱。

    楚宴冲身边的侍卫怒道:“京中的火师都赶来了吗!”

    侍卫抱拳紧张地回道:“除了宫里的全都调来了!可是这些木头都被人泼了灯油!灭之不尽!连绵不绝啊!将军!”

    楚宴望着这扑天大火,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那炙热的空气都没能融解他寒冰一般的眼神,他终没想到宁入宸竟狠绝至此,为了逃狱,枉顾他人性命!

    “快取些棉被,用水浸湿,铺在未波及的屋顶之上!快!”

    “是!”

    楚宴下完命令,自己便扛起两桶水,尽数泼在自己身上将衣衫浸湿,又随手撕下一块衣布,裹在脸上,手扶着佩剑冲进火场之中救人。

    赶来支援的将士们听了令,将湿透的棉被平铺在屋顶,棉被被火烤的吱吱冒气,十几个壮士不停运水、泼水,那棉被却还是被火烤得如炭一般焦黑,烧出了好几个大窟窿。

    直到天蒙蒙亮,风渐渐停息,远处似有乌云滚滚而来,压得天空死气沉沉,刑部整个烧成了废墟,满街的浓烟呛鼻。见火势才减缓,十几个大汉累倒在地,满身污秽,大口大口地灌水。

    楚宴将最后一个女童背出之后,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听着伤者的呻吟和亡者家人的哭喊,脸色阴得可怕。

    楚宴摇晃着站起身,他的部下们也随他起身,众人骑上马回宫之际,前方有人快马加鞭地赶来,下马后就扑通一声单膝跪在楚宴的马蹄前道:“将军!宫中有变!”

    宁入宸换上了一身披纱白衣,冷艳如梅,气质如霜,宛如灵山中的仙人一般丰神俊秀,腰间的一块夔龙玉佩随着他优雅地脚步叮当儿响,泼墨般的发丝被一块雕琢精美的玉珏束起,两条白色的纱带在微风中纠缠。他那双桃花眼中带着千丝万缕地笑意,像是用指尖拨动一瓢清水泛起的涟漪,淡淡地却又隐藏不住。焚香沐浴过后,风流举止间带着阵阵暗香,白衣公子脚步翩翩,脚下更像是生出了莲花,好一个锦衣卿相。

    宁入宸把胸口那长命锁握在手心里把玩到温热,在东宫门前停下脚步,身边突然窜出一个影子般的人物悄声禀告:“守着灵堂的人都处理完了。”

    宁入宸一挑眉问:“一个都没落下?”

    “在场的人没有。但是公子画像中那个宫女环歌,属下未曾见到。”

    “找。她是最要紧的!”

    “是。不过现在东宫场面不堪入目,公子要不要等属下们清理干净之后再.......”

    宁入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做的很好,不过下次不要话这么多。”

    黑色面纱之人听后扣了扣手,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沉重的夜色里。

    宁入宸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宫墙上,只见脚下遍地尸首,却不见一丝血迹。他没有多看,就又使轻功迫不及待地奔向灵堂。

    他时候掐得准,这时刚涂抹上香料还未盖棺,尚贞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金帛珠玉之中,衬得他那样尊贵,就算是具尸体也有一股子不可侵犯的贵气。

    但与那繁华不匹配的是那张出尘的面容,淡雅,平和,像是一朵净世白莲,静悄悄地在夜中开放,散发光华。

    宁入宸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冰冷却柔软的唇瓣,像用指尖在雕琢一片薄玉。

    回过神儿来后,他跳入棺中,将冷冰冰的男人打横儿抱起,惊讶他的身体不过几日之内竟清瘦至此,又想这大抵都是那药物的反噬,有些自责。

    宁入宸再次起身之时,脚步稳健却沉重了许多,此地不宜久留,他抱着尚贞匆匆离开了东宫。

    宫门口早有接应的马车在暗处等候,白衣公子上了车,随即驶向黑夜之中。

    环歌躲在棺材底下用来放尚贞平时珍爱的物品的隔层中,透过一丝缝隙看着宁入宸抱走了尚贞的遗体,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宁入宸不应该在刑部大牢吗?他怎么会在宫中?他为何要带走陛下的遗体?

    但向来小心谨慎的环歌还不敢轻举妄动。

    果不其然,在宁入宸走后片刻,那些黑衣杀手便又回来清理这些不见血的诡异尸体,又四下搜索了一圈,可能是之前被人命令不许靠近棺材冲撞了皇帝,现在虽然棺材里空空如也,他们却仍在距离棺材一米处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融入黑夜之中。

    环歌在听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爬出了满是灰尘的暗层,憋住了几声咳嗽,立刻急匆匆地逃离东宫,直奔肃华殿。

    亲王殿下怕是有危险!

    环歌毕竟是从小跟在太子身边服侍的大宫女,说不上养尊处优,但尚贞对她一向如jiejie一般,有好吃的好穿的总是想着给她留一份儿。

    她当年无父无母,叔叔竟要将年仅五岁的她卖去青楼,是皇后娘娘还是王妃时乘着马车路过,见她可怜,将她买下。那时,皇后娘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可以说她是亲眼见着尚贞诞生成为嫡皇太孙,先帝登基之后又册立为太子,先帝去世后又登基称帝这一路成长。

    如今尚贞已死,她的指望便全在尚姜身上,她疼爱尚姜如同尚贞一般,从小尚贞忙于功课时,便都是她逗着尚姜在东宫里玩耍,她绝不许尚姜出任何差错!

    然而待她赶到肃华殿时,却傻了眼,太监宫女们乱成一团,侍卫们手忙脚乱地灭火。火师们不知踪影,肃华殿屋顶雕刻的凤凰此时在火中飞舞,不能直视的热气扑面而来!

    火势迅速蔓延,像是冥冥之中有人cao纵一般地点燃肃华殿的各处房屋,令人避之不及。

    环歌疯了一般地拦住一个从火场中跑出来满脸灰烬匆忙逃命的小太监问道:“殿下呢?你有没有看见殿下?”

    小太监定睛一看,突然大喊道:“环歌在这里!环歌在这里!”

    环歌一怔,松开了手,眼看着不远处有几个从未见过的士兵冲她而来。她暗道不妙,却又无路可逃,心中挂念着尚姜的安危,眼神中透着绝望。

    “陛下!环儿一定替您守着尚姜殿下!”环歌穿着守丧的白衣悲哀地叫了一声,心中一横,奋不顾身地冲进了张开血盆大口的火场之中!

    赶来捉拿她的侍卫也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竟有这般勇气,纷纷止步在火线前,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小宫女闯入这冲天大火之中,不可能再逃出生天,倒是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