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顺势而为
孔寻之的死,实在是有不少巧合,但究其根源,又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善恶终有报。 如果他不带着那些情侣去到情人亭,这个怪谈也不会加深执念,也不会改变对男人的态度;如果不是他做贼心虚,之后也不会去情人亭寻找可能存在的尸体,也不会因为慌乱而记错问题的答案。 他既然做贼心虚,就说明他至少还有一丝良知。然而他终究还是死了。 得知他的死讯时,楚容江正在灵异怪谈会的活动教室。 警察站在他的面前,有些怀疑地盯着他。 楚容江脸上没什么波动,他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情人亭。” “之前你们社团是不是组织过一次去情人亭的探险活动?” “那不是探险,警官。”楚容江说,“那只是一次户外活动。爬爬山,看看风景,仅此而已。” “你们的社团不是灵异怪谈会吗?怎么听上去像是户外旅行协会?” 闻言,楚容江就笑了,他说:“警官,难道你还真的相信灵异事件的存在吗?我们要科学一点。其实我们社团就是组织一点户外活动,让大家出去透透气罢了。” 警察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 楚容江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楚容江过于镇定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听到熟悉的人的死亡讯息,也应该有一些情绪的波动吧?但是楚容江好像完全不为所动一样。 关于情人亭的事情,现在警方还没有开始彻查。杭雪的死暂定为自杀,但是孔寻之的死确实令警方注意起情人亭。他们迟早会查到,当初去往情人亭的9人中,只剩下成明亮一个人了。 等警察离开,楚容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他走到窗边,看向窗外警方离开的身影。 他也没想到孔寻之就这么死了。那个被他们喂养出来的情人亭怪谈,似乎出现了问题。 这么想来,这个灵异怪谈社,恐怕得被他舍弃了。 但也不过是一层面具。过段时间,他就可以卷土重来。 如何让他的嫌疑,让涉及到组织的蛛丝马迹全部消失,这才是他需要关注的东西。 经营多年的“事业”因为出乎意料的事情而不得不放弃,楚容江也有些遗憾。不过,他这样在阴影中生存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波折的生活。 他幼年时被父母抛弃,被那个女人捡到的时候,浑身伤痕,饥寒交迫——因为他要寻找食物,不得不与他人起冲突。 组织给予他生存。 在成年之后,他选择了未来的道路。他选择为组织攫取金钱,而之后选择直播怪谈现象,也是因为意外的契机。 他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渠道,因为人类对于未知和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强了,来钱太快,他也舍不得放弃。不过,直播平台,或许得换一换。 他的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等差不多完善了,就又让思绪回到了现在正在处理的事情。 他在想情人亭的事情。 当初情人亭的社团活动,是孔寻之一手策划的。他当楚容江的副手当久了,偶尔也有些想要做一把手的野心。情人亭的事情的确是楚容江跟他说的,但是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而现在孔寻之已经死了,楚容江自然也不会主动暴露。 那之后,包括组织活动、直播、带队等等,都是孔寻之做的。 这意味着楚容江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情推到孔寻之头上。 对了,还有直播……他带队活动的时候,也有直播。但是这件事情也可以推到孔寻之头上,类似于是孔寻之提出来直播的,可以赚点钱——反正孔寻之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反驳这件事情。 直播平台的确得舍弃了,这让楚容江有点遗憾,而且也不能发条消息,说他们改换了平台。既然要从头来过,楚容江就不想留下任何把柄。警方虽然管不到怪谈,但是暗网的事情总归还是现实世界的领域。 除却孔寻之,还有严随那个冤大头可以让他推锅。 谁让严随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呢? ……还有严悄。 楚容江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渐渐消失。一旦想起严悄,他就没了那种未雨绸缪的自鸣得意。 严悄知道他正在做的事情,甚至知道他身后的组织——他不知道严悄会不会知晓他们组织的大名,但是他知道某个组织的存在。 这让楚容江有了一种危机感。 不过,感谢严悄那个蠢货弟弟。 现在严随背上了犯罪嫌疑人的名号,估计严悄也坐不住了。 楚容江知道——在他决定在S市进行这样一番“事业”的时候,他的组织就为他提供了一点帮助,它为他调查了专门解决怪谈的那些人,防止他们起冲突——所以,楚容江知道,严悄虽然已经被严家除名,并且和他那对嫉恶如仇的父母断绝了来往,但是,严悄严随这对兄弟的关系倒还不错。 严家主要阵地在B市,天高皇帝远,严随在S市被捕,严家想要运作往来一番,那可需要时间了。严悄必然不会作壁上观。 所以,楚容江也只要静观其变就行。 基于一点同仇敌忾的心态,余泽陪着严随去了警察局。 现在严随是唯一的嫌疑人,因此警方对他的看守分外严密。余泽隐隐从警方的态度上感受到,这次孔寻之的死亡绝非小事。他在网上没有看到任何的新闻消息,连流言都没有传出,这显然说明了官方的态度。 因为警方找到余泽的时候,他和严随在一起,所以他也被询问了关于孔寻之死亡的事情。 “你认识孔寻之吗?” “认识。”余泽并没有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灵异怪谈社的社员,孔寻之就是我们社的副社长。” “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我们平时基本没有接触。”余泽说,“我只参加过两次灵异怪谈社的活动。一次是去年去岑宕山,还有一次是前段时间去了下水道探险。这两次都是社长楚容江带我们去的。” 警官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为什么要去下水道探险?” “就是……怪谈啊。”余泽露出傻笑,有点想避开这个话题,最后打了一个擦边球,“我们社就是去有怪谈的地方探险啊。” 对面的警官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不久前他们找到了灵异怪谈社的社长楚容江询问过,他的说法可是与余泽完全相反,甚至表现出怪谈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是个噱头的态度。而余泽,作为他们的社员,反而有一种傻乎乎的信任。 这种说法的不一致,使得他有一些警惕。 因为余泽没什么好怀疑的,在孔寻之死亡时,余泽一直在学校上课,所以警方不得不怀疑起楚容江的说辞来。 不过他也没有在余泽面前表现出来。 他又问:“你和严随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和他呆在一起?” 余泽不由得苦了脸,心想,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问题还要难回答。 因为他与严随的相识中掺和着特局,所以余泽不得不斟酌着用词。况且他和严随并没有沟通过说法,因此余泽并不能说谎,只能选择模棱两可的说法。 “是因为情人亭的事情,我们才认识的。严随对情人亭比较感兴趣,刚好我们社团又组织过情人亭探险的活动,我们就联系上了。” “怎么认识的?” “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余泽说,“叫何知少。” 余泽思考了一下才决定说出何知少的名字。说了,他的坦诚反而不会让警察怀疑;如果遮遮掩掩的,警方说不定就会去调查。余泽想尽量避免这件事情牵扯到特局身上,毕竟最近特局内部挺混乱的。 果然,警官只是将这个名字记录了下来,并没有过多询问。 余泽松了一口气。 警官又问:“你和严随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 警察狐疑地看着他:“你们刚刚认识,严随就去了情人亭?” 余泽有点为难地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警察看着他。 余泽说:“严随对情人亭特别感兴趣,所以迫不及待了吧。” 警察将这一点记录下来。 余泽观察着他的神情,思索了一下,然后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因为我有一个认识的学姐,和她男朋友一起参加了当初情人亭的活动,所以我了解一些事情。那个学姐就是杭雪……就是前段时间跳楼的那个学生,你知道吗?” 警官露出了一些惊讶的神情。 余泽是故意说出这些的。他不可能把所有的都说出来,就算说了怪谈的事情,警察也不会相信,估计还会把他当成疯子。但是余泽也不甘心放弃警方力量的介入,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 ……况且还有成明亮的关系。 现在孔寻之死了。参与过情人亭活动的,只剩下成明亮一个人了。余泽担心那个神秘的组织会向成明亮下手,所以他决定向警方透露一些信息,希望警方可以保护成明亮。 虽然余泽不知道那个组织的势力有多强,但是至少,警方可以提供一定的保护。 警官问:“那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是听学姐男朋友说的。学姐去世之后,她的男朋友特别伤心,一直觉得是情人亭的事情影响到了学姐……情人亭的怪谈就是,情侣去了情人亭之后,就必须殉情来证明自己的爱情是真的。” 警察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大概就是类似于,哪个傻逼会相信这种东西? 余泽总不好跟他说,那里真的徘徊着一个女鬼,抓着情侣让他们殉情。 警官审视了一下讯问记录,又问:“今天中午,你和严随见面,都聊了些什么?” “严随跟我讲了他上午去情人亭的见闻。” “他都看见了什么?” “没有什么特殊的。”余泽摇了摇头。 他想到了那张照片,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警察发现了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连忙追问。 余泽说:“严随拍了一张照片……有人在情人亭装了个摄像头。” 警察有些吃惊。 余泽皱起眉。 其实他很迟疑,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警方。他不知道严随是否会选择诚实。这是一种双向的信任和默契,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说法一样,他们才可以顺利地离开警局。 但是余泽想到,严随是一个中二少年。而且,是一个正义感爆棚,但也有理智思考的中二少年。 他不会对警察有所隐瞒……最多只是会隐瞒怪谈的事情。 这让余泽说出了那个摄像头的存在。 他如释重负。 说真的,余泽自己也不愿意对着警察撒谎。不只是压力的问题,他对警察有着天然的信任,在他们面前撒谎,有所隐瞒,会让他有一种罪恶感。 警察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情人亭真的装了一个摄像头……如果是平时,或许他们会觉得,有人想要偷拍,但是现在……现在那里发生了凶杀案。 如果是凶手装的呢? 余泽知道,警方的思路会往这个方向调查。其实这件事情说出来,严随嫌疑就被洗清了一大半。 一来严随没有杀人动机,二来他虽然去过情人亭,但是孔寻之死亡的时候,他应该可以提供不在场证明。 况且,现在警方还没有查清孔寻之的死亡地点。他们不知道孔寻之是死在情人亭,还是死在其他地方。如果情人亭只是一个抛尸地点,那么严随去往情人亭路上的监控摄像头,应该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因为他随身并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装尸体的物品,也没有开车。 ……当然了,余泽心知肚明,孔寻之多半就是情人亭的怪谈杀死的,问题是警方不会相信这样的说法。 真是令人头痛。 他的讯问结束了,他从房间里走出去,刚好瞧见对面的严随也走了出来。他手上并没有手铐,想来也是在讯问过程中暂时解除了嫌疑。 “怎么样?” 余泽主动询问。 严随说:“不能离开S市,要随叫随到。” 余泽哈哈大笑,然后好心地安慰他说:“至少洗清了嫌疑。” 严随点点头,又偷偷凑过来,说:“你和警方说了那张照片的事情了吧?” 余泽点点头:“当然说了。” 严随松了口气,说:“我就担心你没坦诚。” 余泽翻了个白眼,心里呵呵一笑,心想,我还不了解你,中二少年。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有人叫了严随一声。 “小随。” 严随慌乱地叫了一声:“哥!” ……严随的哥哥? 余泽好奇地望了过去。他与一双带着疲惫与焦虑的眼睛对上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见了余泽,脸色微变,脚步也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走过来。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身上带着种迫人的气势,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他的神情有傲慢的冷漠和疲惫的倦容,混杂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因为担忧弟弟的情况,此时也露出些微的焦急。 他在一秒钟之内收敛了因为看到余泽而露出的惊讶和不安,然后走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严随,说:“没事就好。” 严随挠挠头,露出一脸傻笑,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哦,哥,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我认识。”男人说,他偏头看向余泽,自我介绍说,“我是严悄,严随的哥哥。” 余泽愣了一下,傻了吧唧地点了下头:“哦哦,你好你好。我是余泽。” 基于一些莫名的原因,隔了会他才疑惑地想起,严悄为什么会认识他? 因为错过了询问的良好时机,他只能将这个疑惑埋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