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瑛此生,公子便是碧瑛的全部了
碧瑛来这玉蕤阁已一月有余,至今也还未见着玄鋆。 托相熟的小倌打听了些许,说前些日子将军府小公子随家人回乡祭祖,却在乡里的楚馆玩倌儿,还将一清倌逼得从楼台上跳下,差点折了一双腿。馆里的mama告到老将军面前,老将军气得拿长棍将小公子抽了一顿,接着就送回将军府禁了足,如今将近一月,该是快能出门了。 若是要问这小公子出门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自然是叫上平日几个狐朋狗友,去京城这最大的楚馆——玉蕤阁寻些新鲜,好打发这无聊的富贵时光。 “陈小侯说了,该是快能出府了,到时准保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儿。还说看我几次打听,一定叫我去伺候,不枉我惦记。我呸,谁惦记那个劳什子货?”辛夷啐了一口,又望向碧瑛道,“你说你为何对将军府这个败家儿子如此在意?以你这皮相,往人身旁一靠,哪个贵人不着道?阁里往来的贵人们比将军府富贵的多了去了,而且这个小公子玩起倌儿来可凶得很,半点也没有怜惜之心的。平日里大家可都是躲着他,你倒好,自个儿往前凑。“ 碧瑛只弯了眉眼望着辛夷笑,也不辩上几句,又拿过桌上的糕点推到辛夷面前,让糕点堵上辛夷的嘴。再又拿过茶壶给辛夷倒了茶,叫辛夷忙着吃茶品糕,把之前的牢sao全忘得一干二净。 终于要见着玄鋆了,看着辛夷口不能停的样子,碧瑛心中不由欢快起来。 当初玄鋆真君奉紫薇大帝之命下凡历劫,以劫养战,为求重归九天后战力再上层楼。没想到司命星君手中命册叫魔界jian细篡改,让玄鋆真君的凡身生得阴狠暴戾,只为叫真君在凡界惹上难解罪业,归位不能不说,怕还得再堕凡尘几世轮回以消罪弥业。 天魔大战将近,怎容得天界第一战力在尘世浪费时日?正在紫薇大帝一筹莫展之际,南极仙翁带了自家侍书碧瑛神官登门拜访。 要说这凡间天界各行其序,凡间事天界不可随意干涉,此乃三界稳固第一要律。若要叫神君下凡去为真君助力,也得先暂脱了仙籍,换得一身凡胎。不光如此,上下四方,往古来今,若要成事,都讲究一个机缘。而这玄鋆真君平日只好修炼,百年出一次关,不到半日又回仙府打坐,可谓万古第一宅仙,要找他的机缘可谓难上加难。 紫薇大帝最近忙着掐指算玄鋆的机缘,将指腹都磨出了茧,也找不着合适的。再这样下去,愁得紫薇星都要黯淡了,吓得人界新任的灵台郎以为自己所观第一象便是天下大乱,差点一头从观星台直接栽下去。但他若果真从高台栽将下去,必要砸在台下正搂着美人小倌在寒风中饮酒赏月的镇远将军府小公子身上,小公子尚未来得及造孽便卒了,玄鋆真君归位,虽然战力没什么进步,倒也免去紫薇大帝一场烦恼。 可惜紫薇大帝的门侍将南极仙翁迎进了厅,南极仙翁也并不客套几句就直抒来意,叫紫薇大帝愁云惨淡的心一扫阴霾,灵台郎一看紫薇星又重新发光发热,便把迈出高台边的一只脚收了回来。 台下硬拗浪漫的凡胎玄鋆于是躲过一劫。 可天下运命,劫数已生,便没有自行消亡的,只不过是转将到他人身上。 将军府小公子的这一劫,便是转到未来的碧瑛来承受了。 正是说曹cao,曹cao到。下午还正谈论着,晚上这将军府公子便呼朋唤友热热闹闹地来了玉蕤阁。 凡身的玄鋆投生在了当世第一将,镇远大将军府上。 折从行将军老来得子,玄鋆便成了全府上下的掌上明珠,取名折思谟。谟,谋也。从行老将军希望儿子以后继承衣钵,守土卫国,保一方平安。 小公子从小天资过人,倒确实武功谋略都胜常人,这一点玉蕤阁的小倌儿们都可作证。但凡从折思谟手上过的小倌儿,没有不需休养个十天半月的。而但凡叫他看上的人,他也必要使出十八般巧思将其即刻弄到手中,不管这倌儿是在李侯爷的怀中,还是在王大人的胯下。所以每次折思谟这魔王来,莫说是小倌们心惊胆战,便是阁中各位寻欢的贵人,也不由得瞬间胯下软个几分。 “陈小侯陈小侯,你说是哪个美人一直盼我来着?”仿佛魔音贯耳,辛夷使劲捂耳朵,恨不得把耳朵塞进脑子里。 “哎呀辛夷,辛夷!”小侯爷干脆加大嗓门嗷嗷地叫,“玉哥儿,快将你家辛夷叫来!” “死陈钰,整日就知道跟着魔王屁股后面转,成事不足!金玉其外!”楼上辛夷气得跺脚,碧瑛却眼中炯炯,似有银河在其中。 门突然被推开,玉蕤阁的老板玉哥儿便摇着折扇走了进来,袍袖拂动,带过一阵幽香。 “玉哥儿,你又换香了!最近可是多亏了咱们铆足了劲给您赚银子!”辛夷立刻凑上前要给玉哥儿捶肩,玉哥儿轻侧过身,叫辛夷手落空,捶了个寂寞。 “自己招的,自去伺候吧。”说完也不再看辛夷,径自走到桌旁坐下。手中扇子扔摇个不停,直到碧瑛又将茶水递来,才收了扇子,端起茶杯。 “还不去?” 辛夷撇撇嘴,气呼呼地转身走,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玉哥儿慢条斯理饮毕了杯中茶,手上继续把玩茶杯,也不看碧瑛,方开口道:“当日你抵在我这儿的明珠,我仍放在那原本的匣子里。我玉哥儿还有几分喜欢你这不爱说话的样子,叫我总想逗你开口,而你又总不让我如愿,如今倒有些舍不得你了。你若反悔,现在还可拿了珠子离开,折小魔王那里我自帮你圆过便是。” 说完放下茶杯,又展开扇子摇起来。 “权贵世家,尽管风光,却不是你我这等普通人家能生受的。”玉哥儿望向碧瑛,再道,“你生得这一般乖巧,看你平日处事,又自有一股风流,实在不必去那污秽里沾一身浊气。你听我一言,我必不会害你。” 碧瑛本站在一旁再欲为玉哥儿添茶,闻言放下茶壶,整了整衣袖,给玉哥儿深作了一揖。 “得,”玉哥儿唰一声收回折扇,“白说这许多,连话也没诓出来一句。” 碧瑛以为玉哥儿生了气,忙抬头看他,却见他嘴角上扬,眼尾弯弯,倒仍是笑着的模样。 “碧瑛不会说谎,”生得乖巧的闷葫芦对着玉哥儿再作一揖,终于开口,“碧瑛此生,折公子便是碧瑛的全部了。” “得了,各人自有各人命,我也cao不得这个心。你仔细准备一番吧,想来不多时辛夷便要来喊你了。”说完玉哥儿又再将碧瑛上下打量一番,可怜这人生得玉人一般,眼里却是一股誓要往南墙撞去的执着,不由得叹口气,又再摇着扇子走了。 当晚,碧瑛就被折思谟带回将军府。几月之后,待玉哥儿以为此生必无缘再见,正懊悔应该早寻画匠给碧瑛画幅人像给自己留个念想时,却遇着折思谟将碧瑛又送了回来。不懂怜惜的折思谟竟要让明珠蒙尘,因对碧瑛起了猜嫌之心,将人送来阁中调教,要把一个清雅妙人教成放荡妓子专供他一人yin玩。玉哥儿欲要再劝碧瑛离开,却又想到自己这衰凄的一生,最终也只心道“罢了,罢了”,若说人世苦,还不知是哪个先脱离苦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