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都嫁了

    是自己最近忙昏头了吧。不然怎么会连发热期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算错。

    沈一凡拿着红笔在日历上打个圈，头昏沉得厉害，抽屉里只剩下最后一只抑制剂了，他想了想，还是又把针管合上打算再熬一熬。关键室友都周末回家了，自己还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翻出脸盆走向卫生间，刚刚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现在T恤黏糊糊的难受。夏末的天气还是燥热的，白晃晃的光刺地人眯起眼睛，淡蓝色的牛仔长裤挂在阳台的铁丝线上，风一吹散发着阵阵薰衣草肥皂香气。

    正准备冲个澡，放在洗手台的手机“嗡嗡”震动，聊天框上，“小朋友”发了三个消息，一条撤回，一个表情包。

    －下午好！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喜欢吃芒果千层吗？刚出炉的。

    －表情：小猫撒娇gif

    阳光反射着沈一凡的表情在屏幕上，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露出点点洁白的牙齿。

    －不了，我今天不太舒服。

    －啊？生病了吗？

    －我的发热期到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词，脸盆里接的水已经漫过边缘，因为主人的不在意，它们快要流出来了。

    －那你的东西都够用吗？抑制剂？

    沈一凡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不太够。

    透明微凉的水流过洗脸台，“哗啦啦”溅在脚边，赶走了一些暑气，二楼，不高的桑树叶子钻进了阳台，投下一片绿色的阴影。

    聊天背景上，季雨泽站在田径场做拉伸运动的身影是那么好看。沈一凡忍不住把手机摁在“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

    草草冲了个澡，吹干了头发，端着换洗衣服在阳台洗刷刷的时候，阳台栏杆处传来清脆的动响，沈一凡吓了一跳，手上还沾着肥皂沫子，半截身子往下瞧的刹那，就与一个圆滚滚的小脸对视了——季雨泽脚踩着一楼的围栏，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拎着塑料袋子，两盒抑制剂的彩色包装晃着人眼，他刘海被前额密密的汗珠打湿，迎着太阳光对沈一凡笑着，小虎牙直甜到人心窝里。

    “门卫大爷不让我进诶，我就偷偷爬进来了，喏，你看看够不够？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啊，药房jiejie推荐的抑制剂应该没错吧。”

    风里夹杂着沈一凡好闻的洗发水味，发丝飘摇到季雨泽的脸上痒痒的，两个人就这么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差一点点就能吻在一起。好像两个孤独的小星星就此进入同一个轨道，纠缠不分。

    ＊＊＊

    张柏成给出的方案是先手术切除癌细胞，再进行两个人的信息素配对，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两个人就能去看极光了。

    季雨泽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地抱着沈一凡转了一圈，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医生还告诉他，Omega虽然能产乳，但要等七八个月份才会有反应。

    “啊——”

    他失望极了，耷拉着脸的样子真是比得知自己生病了还痛心疾首，沈一凡好气又好笑，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走了。

    从医院到停车场的那一段路，路过一个室外篮球场，季雨泽手痒上去给人家小孩秀了个灌篮，结果冬天的雪化成水，又被人来人往踩过，黑泥巴点子溅到了手上、脸上和衣角，沈一凡瞧见他才洗的衣服就又脏了，理也不理他往前走。

    季雨泽在后面喊得辛苦，“老婆——”“媳妇儿——”“孩他妈——！”

    “……”

    沈一凡无可奈何地停下步子，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嫁给他。什么盛夏，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少年人。明明就是个没干没净的小老头。自己当初是被盛夏的阳光照瞎了眼吧。

    就这么想着，季雨泽已经三步并两步赶上来，伸出脏兮兮的爪子和脸，“老婆，给擦擦。”

    沈一凡瞪了他一眼，瞪的季雨泽笑得却更皮兮兮，才轻叹口气——可能是真的眼瞎吧。从口袋里抽出纸给季雨泽擦脸擦手，又被亲了一口躲不开，两个人玩玩闹闹走了很短一截路，雪地里满是一圈圈凌乱的脚印，沈一凡终于憋不住笑，和他接了个吻。

    嫁都嫁了——不过，这样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