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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先犯病

    萧承均在赵子言进门的一瞬间就知道他心情不佳。那扇手工雕花的木门被人粗暴的踢开后狠狠摔在身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门上的电子锁应声合拢,滴的一声将主人全部的焦躁隔绝在门内,好像生怕再慢几秒他就要冲出去“殃及池鱼”。来人像一头被角斗士挑衅了许久的公牛一般喘着粗气,胡乱的将钥匙扔在柜子上,阴沉着脸色就要往卧室走。

    “换了鞋再进去。”

    萧承均坐在沙发里八风不动,手里的书平平稳稳地又翻过一页,语调平淡的提醒赵子言:“穿蓝色的那双,在鞋柜第二层左边。”

    赵子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伸手去推卧室门,鞋底踩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瓷砖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尘土。那些灰黑的鞋印子在擦的光可鉴人的乳白色地砖上太过扎眼,萧承均语气稍重了几分:“赵子言。”

    “砰!”赵子言一挥胳膊狠狠的将公文包摔在了电视墙上,那包里装了不少文件纸,此时被大力甩了出来,哗啦啦的漫天飞旋。背包带在下坠的过程中不幸带倒了刚买回来的新花瓶,连着花瓶里的百合花一同砸在地上,稀里哗啦碎了满地。陶瓷花瓶四分五裂,花瓣被碎片凌厉的割开,被污水粘着无力的贴在地上,残破不堪,瞧着怪可怜的。

    那百合是萧承均刚刚打理过的,加了严格配比的营养液,开的正娇。浓烈的花香在客厅里蔓延开,非但不沁人心脾,反而有些呛了。赵子言站在满地狼藉里紧紧攥着拳头,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血丝来,他近乎于失控的冲着自己的爱人大吼:“赵子言赵子言!!别他妈再叫我了可以吗!是个人都要吆喝我几句,上班给人当孙子,回家给你当孙子,你们有完没完?!”

    萧承均沉默。两个人一站一坐,谁也没再吭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偌大的房间里只余下赵子言粗重的呼吸声。赵子言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所动作,眼睛里划过一丝讥讽,似乎是对萧承均不再敢来烦他十分满意,转身避也不避的踩着一地黏糊糊的污水继续往里走,沿途踢开了几块胆敢挡路的碎瓷片。那原本做工精致的花瓶先是糟了无妄之灾,碎了还要被折辱,叫人踩着重重碾了一下,与瓷砖相互挤压,发出刺耳的尖叫。鞋底的灰尘沾了水混成了泥汤子,每走一步就是一滩黑黢黢的泥泞,邋遢的惹人厌。

    好在这人没再往卧室里进,堪堪拐了个弯儿,咣当一声砸上了浴室的门。

    热水劈头盖脸的冲下来,赵子言闭着气任由那水柱砸在自己头顶,又顺着发梢奔流而下,足足冲了5、6分钟才摸一把脸,将花洒调成正常的档位。头顶被砸的有点疼,但混杂着奇异的痛快,酥酥麻麻的渗在头皮里,仿佛能冲散乱麻一样的烦恼。他面无表情的拿起沐浴液的瓶子挤了两泵,是喜欢的柑橘味。沐浴液是萧承均买的,他总能记得自己所有的喜好。赵子言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想,我不该对萧承均发火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想了。最近这段时间工作不顺,初出茅庐的赵子言第一次体会到“社会的毒打”,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脾气顶到脑门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气头上说了些什么胡言乱语。在外要顾及着成年人的体面,回到家里就不管不顾的将所有负面情绪倾泻给萧承均,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赵子言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他草草的冲了冲身上的泡沫,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萧承均一定很生气,换做自己被这样莫名其妙的发作一通也要生气的。何况还砸了他的花瓶,弄脏了他好不容易擦干净的地,萧承均没对他破口大骂纯粹是家教好。待会儿自己出去了,那个人一定会来跟他吵架的。想了想萧承均冷着脸色的样子,赵子言有点发怵,甚至想回去再多洗一会儿。但逃避不是男人该有的行为,赵子言咬了咬舌尖,咔嗒一声打开门走出去,准备迎接萧承均的报复。

    然而门外没有憋着气等着跟他吵架的萧承均,没有夹枪带棒的质问或责打,只有一双毛茸茸刷的很干净的拖鞋,整整齐齐摆在门口,是和萧承均的情侣款。是了,那个人一贯的好教养,没脾气一般,从没和任何人红过脸。赵子言做好了被训斥的心理准备,却没了用武之地,心底一时有些酸涩,还有点愧疚。他闷不吭声的换好了拖鞋,把脏了的皮鞋提在手里送回到鞋架上。

    路过客厅的时候,那满地的水渍和鞋印已经不见了,地板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瓷砖擦的锃亮。公文包被捡起来妥善的放在椅子上,文件也都摞成一叠摆在桌上。萧承均永远这么有条理,思虑周到,一丝不苟。这样的稳妥与成熟源自于他富足且严肃的原生家庭,贯穿着他的一整个少年时光,即使后来的他离开了家独自远行,也依然将那些刻进了骨血的习惯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如影相随,始终如一。如果不是垃圾桶里蔫头耷脑的那束百合花,赵子言几乎怀疑刚刚的那场混乱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萧承均面色如常的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一个胖胖的米奇马克杯递给赵子言:“加了你喜欢的柠檬。”赵子言有些不好意思,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角接过水杯,与萧承均的手指相碰,触手一片冰凉。

    “你怎么这么冷!家里有地暖为什么不开!”

    萧承均摇了摇头,把水杯塞到赵子言手里示意他快喝。赵子言下意识还想与他辩驳几句,却被萧承均捉着手腕举到嘴边,一口温水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是柠檬蜂蜜水。柠檬清爽的味道稍稍安抚了赵子言的暴躁,也是真的渴了,他站在客厅里三两口将一整杯水喝完,抿着嘴角抬起头,踌躇着想要道歉,还没张嘴就又被萧承均堵了回去:“去把钥匙挂到挂钩上,不许乱丢。”

    “……”赵子言眼皮一垂,沉默的走回玄关,他把随手一丢的钥匙挂回墙上,摸着那个天蓝色云朵样式的的挂钩贴微微出神。那是他和萧承均刚住在一起时买回来的。其实不只是挂钩贴,冰箱贴、小挂钟、情侣颜色的家居服和拖鞋,还有屋子里零零碎碎的小摆件,都是他们两个一起淘回来的,充斥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那时候他刚刚大学毕业,从全国最顶尖的艺术院校走出来,签了一份被同学羡慕的满意工作,还有一个对他一见钟情的爱人。他感谢着命运的眷顾,也骄傲的认定自己本就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他和相处了一年的爱人商量着搬到了一起,兴致勃勃的布置着两个人的爱巢。他的爱人萧承均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伴侣,温柔且善解人意,对自己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小男朋友十分纵容。赵子言喜欢人声鼎沸杂乱无章的小市场,说那里有人间最生动的烟火气,他便任劳任怨的开车钻了数不清的小胡同,陪着赵子言一起搜罗那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摆回家里。赵子言偏爱重油重辣环境不佳的路边摊,萧承均就跟他坐在夜市简陋的塑料凳子上,用劣质到几乎捏不住的一次性杯子喝啤酒。那时候的赵子言春风得意,他顺风顺水的度过了人生的前22年,踌躇满志的向着下一个人生阶段奔赴,殊不知未来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怎么了?”萧承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挂钩坏了吗?”

    “啊,不,没坏。”赵子言回过神来,眼前朦胧的雾气转瞬即逝。萧承均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纤长的手指在他发间轻轻揉了揉:“怎么又不吹干,待会儿要头疼了。”

    赵子言被他揉的很舒服,张开手臂搂住萧承均的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柔软但几乎没有温度。他后退半步扭头去看电视柜旁的温度表:“家里地暖坏了吗?你身上好冷。”“地暖早就开了,24度,我体温本来就偏低,不冷。”明明是个那么温暖的人,身上却一年四季都捂不热一般。赵子言固执的又将地暖调高了两度,这才跟着萧承均回去吹头发。

    萧承均嫌他自己吹不干,站在他身后要他靠着自己,一手拨弄着赵子言黑色的短发,一手举着呜呜作响的风筒替他吹。暖风极有层次的吹拂过发根,萧承均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吹的丝毫不乱,风筒拿的不远不近,不会让赵子言觉出烫来。赵子言放心将身体重心放在萧承均身上,舒服的险些睡过去。

    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家居服走进卧室。萧承均打开了床边的读书灯看书,将亮度调整到不会影响赵子言入睡的档位。赵子言闷闷的爬上床,把脸埋在萧承均的颈窝里蹭蹭,深深的在他身上吸了一口气。萧承均被他柔软的发茬蹭的有些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淡淡地:“怎么像只小狗崽一样。”“你才是小狗。”赵子言小声嘟囔着,把萧承均抱的更紧了些,用一个半歪着身子十分别扭的姿势探头看他手里的书:“在看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你好像就在看这个。”“恩。“萧承均翻过书皮给他看,是本装订精美的外文书,暗红色的封面上印着一连串的烫金色花体英文。赵子言皱了皱鼻子,不满的在爱人精致的锁骨上啃了一口:“你明知道我看不懂!”

    牙尖嘴利的小狗崽没轻没重,咬的有点疼,萧承均轻轻抽了口气,却没有推开他,好脾气的解释:“是本心理学的书,例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实验,以后有时间讲给你听。”“怎么突然对心理学感兴趣了?”“没有,我最近连载的那本里有一个心理学医师的角色,虽然是,但涉及到专业知识还是该有据可循,不能胡编乱造的误导读者。”

    萧承均是一个全职作家,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写了几本不温不火的书,多是一些科普类作品,纵使行文考究用词精准,奈何内容实在乏善可陈,一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水花。这次可能是终于发现科普类写作没有前途,准备换一种题材尝试着写写。其实没有人真的在意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作者行文是否有依据,但萧承均还是固执己见,每写一章都要翻阅大量的文献做考究,倒是比某些东拼西凑疯狂灌水的学术论文更严谨些。

    萧承均天生皮肤白,辞职在家全职写作后更是鲜少外出见光,捂的时间长了,白的几乎病态,衬的那个深红色的牙印更加刺眼,赵子言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萧承均说话,敷衍的唔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伤痕。看着萧承均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总能让他获得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给眼前的这个人盖了戳,就永远都不会被别人抢走。赵子言被“萧承均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这样的想法充斥着大脑,兴奋的眼前发亮,他咽了咽口水,急促的呼吸着,手指摩挲了一会儿那个已经有些发紫的牙印,顺着光洁的脖颈滑进那个人柔软的睡衣里,不安分的按上了他胸前的小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