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伊格呆愣愣地卷了下舌尖。 “你……怀孕了?” 眼前景象太过有冲击力,他一时竟问出了毫无意义的问题。兰登胳膊抬起到一半冲他脸上去,又无力落回床上。 “不可能……” 男人刚刚哭过,大腿软着,浑身还烧得通红。看起来毫无可信度。但伊格知道兰登说没有就是没有。因为掌控这件事的人不是兰登,而是雷蒙德。 他不是没有思考过雷蒙德始终会想要一个亲生骨血的可能。但令伊格感到意外的,是行事强硬的父亲始终没有逼迫兰登走到那一步。多年生活在严峻的高压下,他有时候会产生雷蒙德已经控制了一切的错觉。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仍然居高不下,药效还未过去。伊格冒着事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风险,擦掉兰登脸上泪水和汗水的混合物,低头将刚才胸前溅开的几滴杏白舔干净。缓缓分离的结合处流下些脏兮兮的体液。 “我也不知道原因。或许是拿错了。”伊格感到委屈,“明明是你先瞒着我这药的。” 兰登侧头,注视他一会。“真没用。”他伸出手,“我要去浴室。”丝毫没有认错的打算。 伊格拉他起来,不敢多问。任男人趾高气扬修复刚才被撞得粉碎的自尊心。他们身下的床单彻底废掉,连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今晚的洗衣机要忙碌一阵了。 兰登随手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出了房间,那下摆遮不到大腿,大半被掐出印子的臀部漏在外面。伊格望着不太自然的步伐消失在门口。 还要拖地。他看着地上的几点白液想。 过度亢奋的输出后果是精力的极度空虚。伊格打着哈欠换完床单,倒头要睡,忽然发现兰登还没出来。 在浴缸里睡着了吗? 虽然很不想动弹,但伊格还是决定去看看。正常状态下的兰登已经够让他头疼,一个感冒的兰登脾气无法想象。他揉着眼睛挪到卫生间门口,见里面的灯仍然亮着。 “兰登?”他敲门。 没有回应。伊格耳朵贴在门上,只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闷哼。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等没了声响,正压下门把手推开门,就与结实的胸膛撞了个正着。兰登俯视着他,脸上写满了“你他妈来干什么”。 “我只是……”伊格捂着额头被丢回了卧室。他不太情愿地爬上床躺好,侧身看兰登用浴巾擦干身体。发热的水汽自脖颈流下,伊格近乎贪婪地注视着,想要将这一切钉死在记忆里。浅麦色的胸膛更红了,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做的。伊格不记得自己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或者说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看起来更像是兰登自己揪的。他太困了,眼前一暗一明,大脑已经开始冒出奇怪的气泡。被子被拉动,床的另一边陷下去。伊格贴紧温暖的皮肤,闻着自己沐浴露的香气,在彻底昏迷以前以最愚蠢的发言结束了这愚蠢的一天。 “下次、记得叫我帮你清理……” 月亮关上阀门,连带着一大片星星也断了电。少年沉沉睡去,任最后几丝凉雨随东方将临的日出蒸发在夜尾。梦里香甜,他忍不住翘起嘴角。殊不知这一切都映在身旁男人眼睛里。一缕朝霞自城市天际线析出,在钢铁森林的玻璃叶面尖折返横跳,最终落在两人中央,划开一条浅浅的沟渠。伊格睡时没来得及拉窗帘,背朝窗户,冬日微凉的阳光披在他身上。兰登觉得刺眼,眯眼躲闪,最终没力气再睁开。 “没有下次了。”他闭眼低语,“白痴。” “大概就是这样……”伊格手指绞在一起,紧张兮兮。“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他拼命想解释,但看男人脸色,心便凉了一半。他们睡到日上三竿起,原想的幸福生活没有到来,反而多了一堆要清算的债。 “你的朋友果不其然跟你一样蠢。”兰登无所谓道。 即便知道兰登本就这样不客气,伊格还是有些恼怒。“是你自己先不告诉我实话!”兰登瞒着他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一下全部揭开,但他偶尔也仍然为男人永远藏匿的真心话而痛苦。 “你骗了我多少次,兰登。”多年气怨忽然涌上脑门,伊格咬牙,“难道就不允许我犯错?” 没有回应。兰登沉默着,竟没有反驳。 第一次在吵架中占了上风的伊格苦笑。“我可以不在乎那些,兰登。”他不知道是在原谅兰登还是原谅自己,“但为了你的身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 虽然药物出了点小差错,但雷纳托毕竟是专业的医生,比自己这个外行人聪明得多。伊格一直认为长期锻炼的男人身体很好,可没想到雷纳托抓着他的手信誓旦旦说再不救那人就可能会崩溃。 “我,”兰登指指自己,“出门?” 伊格才想起兰登现在是失踪人口,他是帮助窝藏的共犯。他们共同的敌人现在还藏在暗处,随时准备一箭双雕等他们自投罗网。 “我不会去。”兰登侧了个身。伊格看见他把靠垫压在背后。“除非他来见我。” 伊格一阵头疼。兰登这两周的确没有离开过这里两条街道以外的距离,但请雷纳托上门……他有些担心对方能不能接受兰登这糟糕的脾气。伊格踌躇片刻,掏出手机发了条讯息。 “我问了。”他先发制人,“如果他要来你不可以拒绝。” 午后三刻的太阳照不到蜷缩在沙发阴影里的男人。兰登终于抬眼看他,无所谓地点头。这是一场无聊至极的争论,但伊格却像当初在学校赢了一场比赛的大奖那么快乐。 “我去做晚饭。”他今天已经吃够了甜头,再得寸进尺下去就不聪明了。伊格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朝厨房走去。兰登仰头,继续躺平。 “三次。” 伊格脚步顿住,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兰登是在和自己说话。“什么?”他回头,一脸茫然。 “我骗过你三次。” 兰登抓着靠枕盯他,声音沙哑。窗外的光线冰冰凉凉,刷过冷白的墙面。伊格恍神,发现他发间染色褪尽,只余乌黑发尾。银鸟受了伤沦落到笼子里,警戒地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你还可以再骗我两次。” 伊格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兰登说了实话。“我为什么要骗你。”他嘀咕,“哪三次?” 兰登招手示意他靠近。 “你昨天说,想知道这些年的事情。” 他好以整暇地望着伊格。伊格点点头。 “我骗你的事情,也和这有关。”兰登双手交叉搁在胸前,“当初在家里,我曾经对你说,雷蒙德是用威胁的手段强迫我跟他结婚的。” “但其实并不是。” 伊格回忆起那次经历仍然略微脸红,但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 “雷蒙德没有强迫过我。我们之间有一个交易。我和他结婚,允许他标记,伪装成一对普通的AO家庭,服从他的一切命令。但不能要孩子——多余的人掺和进来会很麻烦。作为交换,他替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伊格下意识问。他无法想象有什么让生性自由的兰登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兰登已经拥有他没有的太多东西了。 “告诉了你还能叫秘密交易吗?”男人翻了个白眼,“果然麻烦。”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做主的。”又被嫌弃了的伊格鼓起脸。他本来就没有选择权,“那何必领养我?” “做戏要做全套。雷蒙德虽然不说,但肯定知道他公司员工背地里议论他不行。”兰登懒洋洋地说,“后来他喜欢在办公室干我。动静越大越好。结果——相信你实习的时候已经不会听到这种流言了。” 伊格本想笑,想起自己的亲身经历,嘴角硬生生折下去。 “我说到哪儿了……”兰登想了想,“交易期限是十年。如果他没有完成,我们会离婚。反之,如果他完成了,我将留在他身边。” 伊格瞪圆眼睛。他很难想象离婚这个词会从兰登口中吐出。先不谈所谓的“交易”,以雷蒙德对兰登的疯狂程度,看起来绝不会轻易放手。但不知为何,伊格背上泛起一股细密的凉意。他冥冥之中察觉到,若是无法完成,真正身临险境的不是兰登,而是雷蒙德。 “时间就快到了。他现在,”伊格第一次看见男人露出如此畅快的笑容,“应该自顾不暇吧。” 他明明笑得很开心,伊格却不由得抓住了他的手。掌心冰凉,冷得像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伊格下意识俯身拥抱他。隔着两层布料的强硬身体正轻微颤抖。 “还有呢?”伊格低声说,“除此之外你还骗了我什么?” “商场那天。”生薄茧的手指轻抚着伊格后脑勺,“我看到你和那个妓女逛街。” 伊格咽了下唾沫。他都快忘了,兰登竟然还记得清楚,心想这是和他算账来了。可那时候兰登对他爱答不理,他自觉无望,实在不能算犯错。 “当时你还说你的Alpha会来接呢。”伊格抢话,“难道不是在炫耀?” 他至今想起当时仍然觉得委屈。兰登不爱他,这无可厚非。但故意拖雷蒙德下水踩他一脚,让他回家后苦涩翻了倍,几天没回过味来。 “是。我在炫耀。我很生气。”兰登少见承认得爽快,“我说你出息了。离开家之后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可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