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君卿,你在做什么?” 无咎停下剑,往前走了几步,抓着躲在一旁的君卿。 年仅十七的君卿还不是很成熟,少年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无咎有点烦躁。 “……云霄派那边来人了。” 无咎年岁尚小,还没有多少养气的功夫。他的性子冷冰冰又淡漠,遇到不懂的问题总是会忍不住皱起眉,好看的眉眼里还袒露着一丝茫然无措。 “我虽是师兄,可是接待外客也不是我的工作,你若是有心同人结交,自行前去就行。” 无咎只当君卿脑袋糊涂,旋即转身,又开始练剑。 君卿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脸,他倒是也想自己同李师兄玩,可是那个剑修天才眼里,只有自己师兄一个人。 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不出意料,本该被好好招待的人,正也躲在练武堂外往里看着。 无咎不知道练了多久,才停下来休息一会。 九玄管的松,平日里除了修炼并无其他事情可以烦心,山下那些任务无趣又烦琐,无咎才懒得下山。 他性格冷漠,对万事万物没有执念,无情道已经小有所成,可是这股冷漠里,因为他的封闭,反而有一股天热的纯洁。 出了练武堂,那李均廷就紧紧缀在他的身后。对方说了许多,无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路上还有些新入门的弟子,规规矩矩地问着好。 无咎点点头,他神情一向冷淡,可是刚刚才运动过,脸上一片通红,汗水晶晶地布满面颊,混像是沾露带雨的桃花。 君卿也紧紧缀着,他比李均廷更为亲密,一只手拽着无咎。无咎早就习惯与君卿亲密。这个孩子,虽然活泼外向,可是内心却胆怯,常常贴着无咎不放,小时候更是哭闹着要和无咎同榻而眠。 无咎不解,曾经对着小萝卜头,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一个一个地按着自己的思路去反驳,试图让哭闹的孩童懂得黑暗并不可怕,远离至亲并不可怕,孤独一人更不可怕。 李均廷在一旁羡慕地抓紧了剑身,另一只手张了又合,就是不敢伸手。 回了落霞峰,恰好赶着九玄出关。 无咎恭敬地奉茶,讲述着门中近来的事务。九玄冲他招招手,无咎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一声,就往九玄怀里钻。 他内心坦荡,视师尊如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也从未听说过,这样子做是离经叛道的,因而也就习惯每次出关,就陪着师尊的事情。 等到师尊再度闭关,那李均廷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已经长大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英俊潇洒,闷闷不乐地看着他。 “温兄。” 青年的嗓音醇厚温柔,像是山间的晚风。“你总是要练剑,修行,要陪着师弟师尊,什么时候,你才有属于你自己的时间?” 无咎一愣。 他想说,这不都是他的时间吗? 但是望着青年那夹杂着淡淡忧虑,诚挚而坦然的目光,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我是说,属于你的,可以自由支配的,快乐的时间。” 青年大着胆子靠近,“你修行,还是陪着别人,我从未看到你笑过,其实你并不觉得开心,是不是?” 无咎纳闷,“开心与否,也未必重要,人生在世,哪里可能时时刻刻开心……” “不是!” 李均廷急促地反驳,仿佛羞涩一样低下头,声音也颤抖了些,“我……我看着你就很开心,我看着你举手,出剑,看着你说话,呼吸……每一刻我都开心得不得了,但是又为你难过,这么多年,我居然从未看到你笑过。” 笑很重要吗? 开心很重要吗? 无咎迷茫了一瞬。 他生于世家,家风严谨,从出生起,就有了条条规规,进了门派之中,修行大道,更是明白万事万物,皆有命运,规律一说。 但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自己开心与否,意愿如何,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李均廷觉得自己模样简直是丢脸至极,只敢偷偷瞄了一眼心上人,却突然愣住。 彼时无咎年岁也不大,往里日冷静淡漠的青年露出一瞬的迷茫,仿佛初生婴儿一样柔弱无助,又好似森林中的小兽,第一次发现世界的模样。 李均廷屏住呼吸,他不敢惊动无咎,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把对方虚虚地圈在怀里。 回到屋里的时候,君卿躺在他的床上。 他已经习惯于对方不请自来,这种无关原则的撒娇他一贯是纵容的,只因为,君卿是他的师弟,是他需要保护的对象。 但是或许是让人搅弄了心情,在月光中,无咎坐在床上,看着睡得香甜的君卿,陷入沉思。 那……君卿在这,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情绪迟钝得像是已经被他完全抛弃了一样,坐了许久的无咎并不能找到确切的答案。 他索性起身,往外面走去。 越月夜里的飞霞门同样也很热闹,第一次没有头绪乱转的无咎,听到小弟子们胡乱的呓语,姑娘们的心事,执事掌门的辛劳,可是这些事情像是飘落的树叶,不是被风卷走,就是被水冲走,不留一丝痕迹。 他慢慢地走到九玄闭关的地方。 九玄是他的师尊,同他理所当然地要庇护师弟们,解决问题,努力变得出类拔萃一样,他的师尊也必须要坚持着保护他。 他从未想过这有什么问题,被人依赖或者是亲自,就像是这些注定的道理中附带的一点点不值得一提的影响一样。 但是看到九玄推开门,与他的视线撞到一起,他还是吃了一惊。 “无咎,怎么了?” 九玄慢慢地走过来,却第一次让无咎感到惊慌的情绪。师尊闭关是个大事,如无一等一紧要的事情绝对不能打扰,他没有想到,只是静静呆着,就会惊扰到对方。 第一次做了错事的感觉几乎淹没了他,无咎赤红着面皮不知道说些什么,九玄更加担心,走过来把无咎抱在怀里,低下头贴着无咎的额头,声音越发温柔。 “怎么了,我的无咎?你让师尊好担心。” 是要请罪,还是要辩解?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无咎脑袋乱哄哄的,眼里的无助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他们呼吸交缠,目光相触,肌肤相贴,他整个人还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紧张得连身体都使不上力气,软倒在对方身上。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无咎逃避着把脸藏在九玄的胸口,摇了摇头。 “那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有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无咎又摇了摇头。 九玄略微迟疑,问了几个问题都让无咎给否定了,抱在怀里的青年渐渐平复了情绪,只是仍然不肯让九玄看他的脸,估计羞得不想见人。 或许是气氛太好,或许是月光太美,九玄忍不住轻轻贴着无咎的后脑勺,亲了亲,用以缓解自己内心的饥渴。 他即羞愧,又无奈,还有些执拗,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弟子,这样子不伦的情感,绝对会伤害对方,因此苦苦忍耐,忍耐到不得不闭关逃避,可是又常常思念得几乎发狂。 怀里的青年忽然小小声地发问。 “师父,你快乐吗?” 时光轮转,他已经不是被层层束缚的,温家长子,飞霞门首徒,他已经变作魔修,是个行差踏错的罪人。 可是向来习惯做好人,坏人该是什么模样,无咎学不会,也做得笨拙。情爱里被逼迫出来的姿态,都是发自内心,无法逃避的,因而产生的恨与嫌恶,也真切自然。 如今兜兜转转,他已经是不干不净,还怀着魔胎,自称劫雷而生的青年,和他的师尊,两个人扶着他,说是要替他渡劫,却是真真切切地yin乱。 从潭水中被拔出来,被青年拥抱着后背,酥麻的电流从交触的肌肤一点点地窜入体内,引得他不由得胡乱动弹,把他的好师尊颠弄得乱七八糟。 无咎哭得头疼,魔蛟也不安生,他如今已经是卑贱得过分,更是不堪到了极点,堂堂飞霞门的首徒,居然堕落到如此地步,可是他还是伸出手,虚虚地贴着九玄的脸颊。 欲望,快感,确实是充斥满脸,笑容更是贪婪得像是猛兽裂开了嘴,要将猎物吞噬的模样。可是这张脸,也是他那个温柔克制,守护着他的师尊的脸。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迟迟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却正好对着师尊含笑的神情。 盈盈的月光下,年长的脸俊美得不像是真人,眼中含着难以描述的快乐,让无咎有些目不转睛地看着。 原来,快乐是如此无法遮掩。 泪水从眼眶滚落,汗水遍布全身。往日里守护着自己的师尊在自己的身上索取着,却找不到记忆力那份,不容遮掩的快乐。 原来,快乐也是会消失的。 痛苦,羞愧,后悔,爱欲蛮横地搅弄进来,让无咎的喘息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可是这份痛苦,又仿佛是勾引一样,勾住九玄内心里最不堪的欲望。 最终,九玄停了下来,他捧着无咎的手遮住面部,颤抖出声。 “……难道……我真的这么让你痛苦吗?” 虽然身体发热,下身还被对方紧紧地啜吸着,身后的青年更是沉迷地亲吻他的脖颈,吮吸得让他浑身绷紧,但是无咎还是感受到,从指缝间流淌的泪水。 guntang的,令人惊诧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