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霜星王后
相比于第一日，今日的贸易会更显热闹，李公子一脸春意荡漾，追在艾尔亚身后问个没完，一副想要与他交流经验的架势，从角落里还时不时能感受到烟君哀怨的视线。值此刻却有香风盈室，六个翠绿裳裙的俏丽佳人莲步轻挪，自正门曼步而入，幽冥族文化与逆域大不相同，女子衣着大胆，曼妙身材展露无遗。 李公子的魂儿霎时被勾住，一双眼紧盯着那六名侍女，就差把脖子伸成长颈鹿好看清这阵仗下到底是何等人物。会场内的其他人族反应不一，有不少人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文化冲击。艾尔亚感受不大，毕竟在他那儿，穿什么都有，穿什么都敢，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流行过人骨衣饰。 而在侍女身后，只见一人黑色长裙，衣上银色牡丹花纹华丽绽放，长发如云垂散，只以黑曜发链简单装饰，凝玉面容不施粉黛，唇上天然一点殷红，眸色清冷，艳冽无暇。 会场内的幽冥族人登时跪落一地，其余有一定身份的则维持站姿。耳边响起齐刷刷的“参见霜星王后”，原本色迷迷盯着侍女的李公子似乎也被场内阵势所慑，跟着众人垂首做礼。那霜星王后态度冷淡，手腕轻抬示意众人起身，而后便在幽都记主事的接引下坐到了拍卖会最前排的位置。 全程艾尔亚都抬着头直愣愣盯着霜星王后，即使王后已经落座了，他还在执着注视着她的后脑勺。要不是其他人没空关注他，恐怕已经把他当成某个狂热的迷恋者了。 “程兄，”李公子的目光还在飘移着，“难怪幽魔王后一走，幽界之王就立马立了新后。”他明显遭受了美色暴击。 艾尔亚现在只想着找机会和霜星王后单独说上话，这冷冽清艳的霜星王后竟然是释摩！他那银色的高马尾披散后淡了几分少年意气，却更增添了无双冷艳，精致的眉眼也被带着柔了三分。不过尽管艾尔亚一直紧盯着释摩，但释摩却全程没有多分艾尔亚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注意到他，还是……艾尔亚默默摇了摇头，阻止心里一点点冒泡的趣味感——不愧是释摩，女装也非常人能及。 正要找寻的人出现在眼前，但艾尔亚却始终找不到接近的机会，释摩现在的身份是幽界的霜星王后，像他这样的人族贸然凑近是绝对的不合时宜，不过艾尔亚觉得释摩应该也会找机会让两人能单独说上话。 果然，没过一会儿，释摩似是觉得无聊，又带着身边的侍女从正门离开了，这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从艾尔亚面前走过，微微飘动的黑色长裙擦过了艾尔亚的手背。 艾尔亚很是识时务地从侧门绕过去，隔了一段距离跟在了释摩身后。释摩往前走了一段路，一直远离了塔楼，而后他与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六名侍女俯首离开，剩释摩一人往塔楼旁边的小树林走去。艾尔亚紧跟在后，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一直走到了林中一处碧潭旁，只能远远望见塔楼的阁顶。 “释摩，果然你也在这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艾尔亚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显突兀，全当释摩穿的是原先那身白底黑纹的袖衫。 “镜中世界。”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艾尔亚本来心里便有所猜测，现在释摩的回答让他有了更具体的联想，类似于书上说的魔法幻境，但不知是身体也进入幻境还是只有意识在幻境中。 释摩不置可否，甚至还莫名看起了袖口边沿的玉珠扣饰，脸上一派冷漠自持，教人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走神。艾尔亚在他身侧站了一会儿，心里竟然产生了想要去抚摸他头发的冲动，手都抬到了一半，幸好释摩开口打破了沉默。 “取到镜中火就可以从这里脱离了。” “啊？”艾尔亚一惊，愣愣盯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看着什么危险武器。看到释摩静静回转过来的视线，艾尔亚把右手背到了身后，战略性笑道：“那该怎么取呢？你知道镜中火在哪里吗？” “顺其自然。” “……”到底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了，艾尔亚觉得有些心累，就算释摩一副很可靠的模样，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实在让人心生迷茫。 “跟着身体本能，他们会给出答案。” 艾尔亚尽力想要理解释摩的话语，但当他看向释摩时，却被他发上的黑曜发链吸引了注意力，银色的长发配上精致的黑曜发链，真美。多么迷人的长发啊…… 等艾尔亚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拘了一束释摩的银发凑在鼻间轻嗅，甚至贴到了唇上。而释摩就那么静静看着他，黑色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波澜。艾尔亚登时吓得大退了一步，但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握着一束释摩的长发，连带着释摩也跟着他走了一步。 “对……对不起！”艾尔亚连忙将手上的头发甩开，但又觉得这个动作显得太没礼貌，下意识想要帮释摩将那缕头发整顺，“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 “镜中角色影响。”释摩的声音平静，没避开艾尔亚帮他顺发的手。 艾尔亚联系之前与人的多次对话，所以自己刚刚的举动果然也是程苻焕的本能行动？释摩的角色是幽界的霜星王后，程苻焕和霜星王后……艾尔亚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大戏，这个程苻焕到底怎么回事？先前还有那个烟君来邀约…… 跟着身体本能就能找到答案……艾尔亚觉得自己的脸色可能没有那么好看，这程苻焕的身体本能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健康活动啊。 “跟着故事走，镜中火自然便会出现。”似乎是看艾尔亚思维陷入了纠结，释摩又补充了一句，“霜星王后这次就是特意来找程苻焕的。” 来找程苻焕，来干什么呢？依照目前艾尔亚对程苻焕的了解，这两人会面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或许是释摩的目光太过清冷无邪，艾尔亚感觉自己也更清醒了些，至少不至于像刚刚那样不自禁地去摸释摩的头发，那可真的太失态了。 “把衣服脱了。”艾尔亚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却突然听到释摩惊人之语，他直愣愣看向释摩，但对方面色如常，反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释摩面无表情，像是最糟糕的演员在干巴巴地念着台词：“到了幽界竟然不立刻来幽阎城见我，还要我特意到贸易会上见你，程郎，你总爱玩这种把戏，真是教人又爱又恨。” “……”艾尔亚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是诡异怪梦，这个世界果然是假的，自己竟然会听到释摩说出这种话。 在艾尔亚脑内风暴的时候，释摩语调平平地接上了一句：“这就是霜星王后心里的想法。” “那……脱衣服……”不会是要……艾尔亚禁不住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地方连个能躺下的地方都没有吧。而且他真心不敢对释摩有任何不规矩，特别是对着释摩那张清冷无邪的脸。 只见释摩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布包，艾尔亚接过来展开，正是幽阎城侍从的统一服饰，甚至还有一对幽冥族的耳朵。艾尔亚盯着那对耳朵心里有点毛毛的，忍不住想起了海宝集市上贩卖的幽冥族器官。 注意到艾尔亚的视线，释摩淡淡解释道：“耳朵是魔力幻化的，将它贴合在耳处即可。” 原来只是换个衣服啊，还以为……艾尔亚打住了后续的联想，顶着释摩理所当然的视线，将这套衣服换上了，原本的衣服则被释摩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收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树林，走了一段路，便与先前的一个侍女碰上，那个侍女对于身边多了一个侍从毫无反应，只是领着释摩坐到了一驾低调的褐色马车上，一路驶向了幽阎城。 艾尔亚坐在车上，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现在应该是正午，但气温还是有点凉，天色泛着青白，是幽界一天中最亮的时间段了。他与释摩坐在同一驾马车上，释摩衣袖宽大，裙摆也累赘，这辆马车本来就只能坐两三人，现在马车里小半空间被他的衣裙占据了，艾尔亚的手难免会触到他的黑裙，虽然尽力注意，但好几回他还是发现自己的手悄摸摸地顺着裙摆在游走。 程苻焕啊程苻焕！你就不能再忍耐一会儿吗？！在马车的一个颠簸下，被惊醒的艾尔亚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碰到了释摩的大腿处，在裙下摸了好几把，别说，触感还真不错。抬头便看到释摩正看着他，艾尔亚很是尴尬地将手收了回去，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角色影响会越来越严重。”释摩似乎并不在意。 “你也是吗？”艾尔亚忍不住问道，他看来看去都觉得释摩的脸上没有任何受到影响的端倪。 “是的。” “让我扮成侍从，是霜星王后这边的线索吗？” “为了私通。”释摩表情自然，就好像在说要吃饭一样，两个人在车内面面相觑全都表情正直，艾尔亚觉得他应该要感谢程苻焕，使他瞬间理解了这个新词汇的意思。 难道不是扮成侍女更保险吗？不过所幸，这第一反应的想法没有说出口。马车从侧门进入了幽阎城，全程没有任何拦询，随着幽阎城越来越近，艾尔亚突然感到自己心跳加快，耳边似乎也有了空荡荡的鸣音，等到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从马车座椅上滚落下来，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冷汗淋漓。他尝试着想要撑起身体，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被释摩握着，释摩坐在他身旁，几乎半搂着他，银色的长发铺落一地，眼中少见的有了几分担忧。 “我……”艾尔亚觉得自己的嗓音也有些干涩。之前在幽阎城的经历，让他即使重回镜中的幽阎城也难以控制心理的抗拒和恐惧，他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已经放下了，可刚刚身心不受控的应激反应都在表明创伤难复。 “你刚刚癫痫发作了。”旁边的释摩冷不丁说了一句。 “癫痫？”艾尔亚沉默了，他并不记得自己有癫痫，难道是程苻焕有癫痫？可癫痫发作不是这个症状吧。他忍不住看向释摩，但释摩表情坦然，颇有种事情就是这样的自信。被释摩这么一打岔，艾尔亚的思绪跟着转移了几分，情绪也没那么抑郁了。 由释摩帮着从马车上下来，艾尔亚觉得自己手脚也恢复了不少气力。马车正停在一处院落，之前驾车的侍女早已不再，整个庭院就只有他们两人。 “这儿是……”艾尔亚好奇地打量这个庭院，满院子的鲜红花卉，这在幽界还是挺少见的，幽界最多的是蓝色花朵。 “霜星殿。”看艾尔亚已经没事，释摩便向殿门走去。“你随便走走吧，只要晚上回来就好。” 随便走走？或许是艾尔亚的迷惑太明显，释摩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按照你的角色直觉来就好，很安全的。” “唉？等等……”角色直觉？但说实话艾尔亚现在更想呆在释摩旁边，这才叫安全吧。 但释摩早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殿，只隐隐传来一句话：“我得先睡个美容觉。”徒留艾尔亚一人在满园红花间寂寥，作为王后的jian夫这个王城对他真的有那么安全吗？会开始睡美容觉的释摩果然也正如他所言逐渐受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