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宝集市

    用绳网套住铁牙兽，骨掠无忧抹了一把溅到身上的血水，今天运气不错，这种铁牙兽的牙齿是很好的铸造原料，卖到海宝集市上能换不少钱，它的rou送到幽阎城的采购嬷嬷处，也是很受欢迎的食材。将死去的铁牙兽捆了个结实，骨掠无忧看了看幽界长年阴沉的天空，便决定回家了。

    回家，骨掠无忧默念着这个词，心中不由涌现出一股暖意，以前他每次打完猎，只能说是回去罢了，但现在那个小木屋里有了个人在等待他，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而且艾尔亚又长得那么好看。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走在回去的路上，大老远就看到木屋橘色的亮光透了出来，仿佛周围的空气也跟着被照暖了，这在以前都是从未有过的。将猎物放在院子里，踏进屋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艾尔亚坐在旁边，一手支颌，有点昏昏欲睡的模样，橙色的烛火印照在他姣好的脸上，宁静而温柔。骨掠无忧不忍打破这片美好，放轻了步调走近。

    但风吹动门扉的声音还是一下子就把艾尔亚惊醒了，骨掠无忧下意识有几分懊恼，早知道先把门关上了。

    “回来了呀。”在这儿呆了有一个多月，翻译器早就失效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耳廓饰物，艾尔亚也已经学会了一些很基本的话。“嗯，今天猎了一只很大的野兽！”骨掠无忧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有点夸张的动作，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肆意笑容。“血。”艾尔亚拉着骨掠无忧要看他伤势，骨掠无忧一派平静地说道:“那都是猎物的。”但眼中明显流露出了自豪，颇有几分快夸夸我的孩子气。

    艾尔亚也受这份喜悦感染，顺着毛夸了骨掠无忧好一会儿。刚到这儿的前两天他还有些不习惯，但最近已经越来越惬意了，他本来的性格就有几分随遇而安，而且非常喜欢探索各种新事物，因为自身能力和经济条件限制，他无法像那些魔法师、魔战士能去各个危险迷人的地方探险，便只能寄怀于图书馆里不计其数的书籍。

    到了这个地方以后，眼前所知所见的一切都与他之前经历迥然不同，几乎每一天都有新东西可以发现，有新知识可以学习，他甚至学会了解剖动物，虽然目前技术还很一般。再加上有骨掠无忧这个当地人在侧，他生活上基本没有大的困难和烦忧，有时他甚至忍不住想，自己在这边生活和在凯奥城有什么分别呢？难道在那里他还有什么重要之物吗？工作已经交接完毕；这么多天没有回去，估计出租屋里的东西都已被清扫干净了；而所谓的亲人，自己的弟弟也已经快三年没见过面。自己突然消失，恐怕都没有人发现。这么一想，艾尔亚都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伤一下心了。

    带着愉悦心情走出门，院子里摊着一只黑色长牙的黑毛野兽，身长看着比骨掠无忧的身高还多一分，真不知道这少年哪来那么大力气，这算是幽冥一族的种族天赋吗？

    看着艾尔亚好奇地查看铁牙兽那突出的黑色长牙，骨掠无忧难掩骄傲地向他介绍这只野兽的价值，它的牙、毛皮、骨头、眼睛等部位都可以在集市卖出大价钱，它的rou可以送到幽阎城，说不定能让采购嬷嬷另眼相看呢。

    艾尔亚的词汇基础有限，只大约听出了牙、骨头、值钱、集市等，他一边比划一边带着期待说道:“我也能一起去集市吗？”骨掠无忧顿时哑了，有关于海宝集市这事，艾尔亚跟他提过很多次了，但是他基本都用各种理由拒绝了。要说为什么，幽界的集市鱼龙混杂，妖邪jian诡之徒不在少数，而且幽冥一族不同于人族，有礼义道德的准则法令约束，再加上以强为尊的行事法则，艾尔亚这么一个孱弱的人族，到了那儿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而且，他心中隐隐抗拒让其他幽冥族看到艾尔亚，具体什么原因说不上来，但本能排斥这种情况。明明……是他捡到了艾尔亚……

    听着骨掠无忧又开始熟练地回绝他，艾尔亚都有些无语了，感觉这段日子自己学得最快的词可能就是危险了。特别是艾尔亚有时候宁肯带着他去打猎，也不愿意带他去集市等人流量大的地方，不过带上他打猎一般就只会猎一些没有太大伤害力的小动物。幽冥一族到底是有多么凶残啊，在艾尔亚的认知中，最危险的种族应属龙族，力量强大且大多性格暴躁，不过在他的时代，龙族子息将近灭绝，曾经的可怕也只存在于传说中，他们生存的栖息地更是变成了一处又一处的旅游景点。加上自己认识的幽冥之人只有骨掠无忧一个，在他的现身说法下，艾尔亚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的族群到底是怎样的危险可怕，难道不是和人类一样各有性情吗？

    骨掠无忧发现这次没那么好回绝了，艾尔亚在这方寸之地待了一个多月，身边唯一可以交流的人只有骨掠无忧，再继续这样亚健康的生活方式，艾尔亚真的要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了。原先也听骨掠无忧说过在集市卖猎物的一些趣事，越听越引发了艾尔亚的兴趣，学校门口推小推车是没影了，但是小地摊就在眼前。艾尔亚词汇量有限，骨掠无忧无懈可击的理由对他来说基本都是云烟飘过，无论骨掠无忧怎么回绝，艾尔亚始终保持认真的微笑。在艾尔亚墨蓝眼睛的凝望下，骨掠无忧最终也败下阵来，同意明日一起去集市，不过为了安全考量，要求艾尔亚必须全程听从他的安排，艾尔亚自无异议。

    喧嚣的海宝集市，各式各样的大小摊位错落排布，如密集的星点散布。其间各色奇异装束的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更伴随嬉笑怪声不断，热闹非凡。但集市中不论是摊主还是顾客，都有一对精灵似的尖长耳，且大多身上或是脸上有蓝色的流纹，只是深浅分布情况不一而足。除此之外，其中更有几个面貌殊异，与人相距甚远的。

    应星儿像往常一般盘腿坐在摊前，他摆摊有几年了，号称千年老字号，专卖各类神药，也就是所谓的心灵安慰剂，有效没效端看患者心情，摊位有些偏，但很适合一些顾客上门。他一边懒洋洋地摇着扇子，一边瞅着对面的摊位。

    他对面的摊子一般五六天摆摊一次，摊主是一个猎户，卖的都是些猎来的动物部位。这个月那个少年摊主似乎心情格外好，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喜气，最近还经常带着准备好的饭菜来摆摊，他还打趣过他是不是有了媳妇。今天更是与往常不同，领了一个头戴黑色幕离的人一起，集市里也不乏这类装扮的，更稀奇的都大有人在，只是那少年频频看向旁边之人，眼睛就好像长在对方身上似的，实在毫无一点摆摊者的职业素养，两个人还凑在一起不知讲些什么悄悄话，那遮着头脸的人坐在摊位上，幕离随着动作不时转动着。

    少年自然是骨掠无忧，而头戴幕离的正是艾尔亚。这个集市很少见到人族，就算有，也是有一定修为之人，骨掠无忧并不希望艾尔亚被发现是人族，还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族，招惹麻烦。幽冥一族对于人族算不上好感恶感，但毕竟见得少，总有几分物以稀为贵的兴趣在，而表达兴趣的方式，也并不都像骨掠无忧那般无害。

    应星儿干脆招呼了骨掠无忧一声:“来摆摊啦，今儿有什么好东西吗？”眼睛却不住偏向骨掠无忧身侧。骨掠无忧下意识挡在了艾尔亚身侧，随意应了应。看应星儿那眼睛还在咕噜噜地转，他刻意语气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哥哥，之前打猎落了病根，一直身体不太好，今天带他出来走走，但也不好吹风。”

    “哦。”应星儿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翻着白眼:骗谁呀，在自己这个老江湖面前来这套，不过我这长辈不跟你这小辈计较。联想这个月骨掠无忧的变化，估计他旁边这人就是在家给他准备饭菜的人，啧啧，遮这么严实是怕别人看不成。

    艾尔亚到了集市，但是因为事前跟骨掠无忧约法三章，不能随意开口暴露自己的文化水准，所以只能透过幕离观看。天知道他有多想到应星儿摊前攀谈个几十句，好好看看他摊前的瓶瓶罐罐，再在这集市里来回溜达几圈。看着这些幽冥族显露在外面的纹路，原来蓝色水纹是他们的种族特征啊！而且所处的位置也各有不同，比如对面这个摊主的脸上就是干干净净，眉毛还特别有趣，眉尾末端打了个圈儿。

    骨掠无忧担心艾尔亚光坐着无聊，便在他旁边给他介绍周围这些摊子的特点：像是对面专卖假药呀；隔壁和一个新来的争摊位，结果反而被打发到这边看纹相了，纹相呢，就是幽冥族身上天生的蓝色水纹；还有后面这个额上长了两个山羊角的摊主，卖的东西就可多了，熏香、骨祝、面皮，哪个祸害大，就卖哪个……艾尔亚半懂半不懂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蹦出几个词问一些细节。

    晚间客流量还挺大，连他们这个偏僻的摊位点都时不时有人驻足，挑剔几番，每到这时，艾尔亚就更加精神了，虽然不能与顾客对话，但是看着骨掠无忧和顾客之间来回讲价还是极有趣味的，他甚至仔细记下了一些东西的价格，也算是对这边的物价有一个大体的认知。这里的货币是圆形的银色金属，倒是和他那边差别不大。

    按照之前的计划，等这边东西卖得差不多了，他们就收摊，将猎来的黑色长牙卖给集市东边的幽幽乐，然后再随处逛逛。一般较为珍惜的材料都是优先供给大一点的材料商，零散的才会在摊位上售卖。今天生意还算顺利，骨掠无忧打算过一会儿就可以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