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卫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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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玉到钟灵台的时候。 齐灵溪正缩在齐栎怀里哭泣,她看到齐栎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一刹那,终究抚摸上了他的背脊,缓缓拍着安慰着。 她突然想起,齐栎是很疼弟弟的。连钟离蕴这样一个“伪弟弟”,她都能那般疼宠得不行。若是当初不入楚,这齐灵溪绝对会是她最疼的弟弟。 桓玉直接跪了下去,跪在了大殿冰冷的地上,开始了她同凤后的一干“交涉”,在这期间,齐栎频频为她打马虎眼。 她同齐栎一起离殿的时候,阵阵寒风正吹得枝丫瑟瑟发抖。她同齐栎相来交好,她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忍不住问,“你也不赞同我和楚熠在一起?” 齐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只是反问她,“桓玉,你喜欢那九殿下?” “自然。” “若是喜欢,便不该这般,让他四处环敌。”她的声音散在空气中,就像这风一般缥缈与清冷。 桓玉愣了一刹,随即笑了笑,她说,“我桓玉这一生,好不容易如此喜欢一个男人。若是遮遮掩掩,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笑得明艳而张扬,她这个人就像这高空中的烈阳,灼灼其华,齐栎同她相处,亦免不了受她影响。 齐栎看着她,隐隐有话想要脱口而出,她终究咽了下去,只是静静看着她先行离开的背影。 她其实想说,‘桓玉,你至情至真,我不希望,这成为你的祸事。‘ 齐栎漫无目的走在宫中,钟灵台不远处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她幼时偶尔会赤脚踩在这些鹅卵石上,数着那地上的石子,还有一旁溪流溅起的水花,那是齐国夏天最热的时候,可是齐国向来寒冷,最热的日子又有几天呢,所以,她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少。 她踩在这小道上,忽然瞧见远处行走的一侍人自袖中掉落了一块绣帕,她本不甚在意,待走近看,无意中窥见这帕上袖了几片翠竹。 翠竹。 她的呼吸陡然窒了窒,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马俯下身拾起了这块帕子。 有琴声自林间流淌而来,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激流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不绝于耳。 一曲毕。 齐栎不知在这里听了多久,她看到一根抚琴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那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衬得执琴人君子如玉。顺着这手往上看去,她撞进了一双墨色无边的眼睛里。 大片大片的竹子迎风飒飒,竹树四季常青,一身傲骨,却远不及这竹林下抚琴的男人。 齐栎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宫中谁如此嗜竹呢,唯有卫君。卫君爱竹爱到,当年明明宠冠后宫,却执意向陛下要了这清宁台,只因为看中了这清宁台周围大片大片的竹林。偏偏这清宁台离武灵台甚远,孤寂寒冷,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如今十几年过去,这清宁台的翠竹依旧,台中人、依旧。 许是她站得久了,卫檀风抬眸看了她一眼,“何事?” 他这个人深邃无际,永远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齐栎一步步走近,她扬了扬手中的帕子,“许是卫君的帕子掉了。” 卫檀风接过帕子,道了句,“多谢。” 齐栎还了帕子,却立在那里,还没走。 这清宁台一年到头来,也没几个人,他也乐得清静。卫檀生看了她一眼,抱起琴便要离开,风吹得他墨发飘飘,几欲乘风归去。 齐栎看着他,突然问了句,“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甚好。”卫檀生抱着琴,头都没有回。 齐栎便笑了,眼底难得温柔。 阳光从云层中钻出来,洒在整个大殿上,斑驳了树影,在这和煦春光下,连院中的秋千都显得悠闲起来。 大殿中年轻的帝王举箸执杯、神情惬意,一少年依偎在帝王怀里披纱抚琴,指尖流淌间诉说情意绵绵。 一曲完毕,少年停下手中的琴。她看到少年垂下的羽睫,她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她看到寒芒一闪—— “母皇,小心。”她叫了出来,下一刻,那匕首被帝王打偏,执匕的少年也被拍飞出去。 鲜血自他的唇角流淌而过,而他的眸眼深邃无边。他侧过眸子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这个常常来清宁台追着他玩的小殿下。 齐栎猛然惊醒。 而这张少年的脸渐渐凝聚,汇成了一张卫君的脸。 “掌灯。”齐栎的声音还透着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沙哑,烛火一点,她盯着摇曳的灯火,方觉得有些醒过神来。 她摸了摸额角,果然有一层细汗。钟离蕴也被她这个动静搞醒,他窝在她的怀里,睡得面颊透红,此刻睁着朦胧的睡眼望着她,迷迷糊糊中唤了声,“殿下。” 齐栎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脸颊,披着衣裳便趁着夜色下离开了。 晚风扑面而来,和着风声,齐栎却忍不住想着后续,那匕首虽刺偏了,却也刺进了人的血rou里,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兵荒马乱起来,侍人连连叫着,“护驾。” 母皇被人包围,包扎着伤口,而少年被人架住,只等着帝王一身令下,身首异处。 他被帝王叫着带到人的跟前,一巴掌扇得他的脸颊偏了过去,她听到母皇盛怒的声音,“卫檀风,你好大的胆子。” 他直起头,没有看她。如此漠视,漠视帝王之怒。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勾起人的怒火,她的手掌覆上了他的脖颈,手指扣紧,瞧这架势,像是要把人活活掐死。 齐栎的呼吸也收紧了,她猛得从角落里蹿出来,跪到母皇脚下,抱住她的膝盖,清脆的奶音一声一声唤她,“母皇,母皇……” 齐栎闭上了眼。 那次之后,卫檀风活了下来。 他是唯一一个刺杀母皇还活下来的男人,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母皇还年轻,还有几分男女情爱之意。若是现在……这些年,母皇积威甚重,越发容不下一丝忤逆,她也只喜欢妩媚乖巧的男子。 当初卫君入齐,冰肌玉骨,艳冠后宫,引得母皇三个月来只驻足清宁台。 只是那次之后,这清宁台恍若冷宫,成了真正的“清宁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