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她或许是个强大的女人,但她不是个好母亲
李时祯在睡梦中听见声响,睁开眼时心想,应该是他的母亲回来了。 刘待琴走路是悄声无息的,像一只猫优雅地行走,李时祯撑起酸软的身体,踏着虚软的脚步走出房门,就见到刘待琴半掩上门。四十多岁的女人生得皓齿峨眉,打拼多年让她眉眼间多了一丝凌厉,李时祯有时候会想他究竟是更像父亲一点,还是更像母亲一点。 随着他越长越大,分化成alpha的那一刻,母亲的表情看上去既欣慰又厌恶,可能让她想起了他的父亲,而至于哪一种情绪更多一点,李时祯不敢去细想。 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 刘待琴看见他头发被睡得乱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微微蹙眉:“你睡懒觉了?” 李时祯把咖喱放进微波炉里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就睡了一会儿。” 见他的理由还算合理,刘待琴点了点头,扭头走进她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等到半个小时后出来,李时祯已经热好了食物放在餐桌上,那上面只有一副餐具,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响起:“你不吃饭?” 他点了点头,刘待琴就不做多谈,拉开椅子坐下之后就开始把锅里的咖喱舀进碗里,淋着饭吃。她这个星期忙,好不容易才能在家吃一次晚餐,虽然没有食欲,李时祯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在她面前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水。 刘待琴依旧保持着昔年的礼仪,吃饭时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嚼得不紧不慢不见齿,在李时祯看过的所有人里,他的母亲吃相是最好看的。难得和她一块儿,他静静地喝水,温热的暖流沿着食道滑到肚子,在大冷天中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刘待琴看着他坐在对面一动也不动,闭着眼捏了捏鼻根,开口道:“既然不吃饭,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如果身体好了的话,你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学习。” 李时祯顿时觉得手中的杯子烫手,一抬头见到母亲谴责的目光,好像长了多大在她面前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脸色一白。 “是我错了,我先回房间里去。” 刘待琴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沉静得刺耳:“你这样子,跟你父亲有什么两样?都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自以为做到了一件事就高枕无忧了。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在骗我,但都这么大个人了,想偷懒就直说。” 她越说,李时祯的脸色就刷白一分。 刘待琴看着他,就像在看路边的石头,墙上的污渍——虽然不会带来实际伤害,但碍眼。李时祯知道,随着他分化成alpha、身体逐渐长大的同时…… 他也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是刘待琴人生中的污点。 她要他父亲后悔,她从绝境中站起,凭着一股倔劲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她仿佛要爬到山顶上,转过头看见那个神似她前夫的孩子。 怎么可能不厌恶? 以上是李时祯心里的臆想,他设身处地为刘待琴想过,如果他也在同一个处境下,必须养着一个跟抛弃自己的人渣血脉相连,还越长越相似的孩子,他八成也会觉得那孩子将来会长成他父亲那样。 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没有担当。 所以他也努力了,在考试中表现优异,甚至超额满足mama的要求。 是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李时祯想,我要做到什么地步,她才会为我感到骄傲呢? 她真的有好好看过我吗? 李时祯低垂着眼睫,眼里逐渐失神,木然地道歉后回到了房间里。 -- 晚上,李时祯果不其然开始发烫,可能是浴室里那一番折腾导致的,他烧得头脑不清,迷迷糊糊地起床给教授发了个短信,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被褥里全是他闷热的体温,想睡又睡不着,只能半眯着眼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恍惚听见刘待琴出门时门开关的声音。 她没来查看他的情况,可能是认为李时祯的身体好好的。平时李时祯也向来会照顾好自己,她从来不必管他,没有来查看也是情有可原。李时祯在半睡不醒的状态中为她开脱,思考了半天要如何买到退烧药,刘待琴跟他说过九点才回来,如果没有人管他,不知道要睡到昏天暗地。 体温仿佛烧断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要躺多久,最后还是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脑袋昏沉地坐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梦到了幻觉,刚想睡回去,就听见敲门声再次重复,证明确实有人就在外面。李时祯拿着手机看了一眼,现在也才下午,他临睡前拉上了窗帘,没有一丝光透进来,现在这个时间也不是下班的时间,在这么个诡异的时间点来敲门,李时祯觉得很有可能是小偷。 他撑起病体,觉得平时轻盈的身体笨重得像一座老爷钟压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挪到了大门口,抬手敲了回去,声音有气无力:“外面是谁?” 一道熟悉的烟嗓传了过来:“是我,苏芮。” 那一刹那李时祯觉得自己仿佛收到了一个烫手的惊喜,心一阵一阵地狂跳,涌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把门拉开,迎头看见穿着宽松校服的高个子少女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子站在门后,抬头看他一眼:“你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她说得没错,李时祯身上还披着他的棉被,脸颊烧红,眼里布着血丝,苏芮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一片guntang。 “你怎么会来?” 李时祯忐忑地把她迎接进屋里,被她催促着走回房间在床上躺着。苏芮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分明是几盒药片和一个药膏,还有几瓶水,她一边掏一边回答:“你请假用的短信不小心发给我了。” 回头她把手机给李时祯看,上面显示她在早上八点五十四分收到来自李时祯的请假短信,李时祯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把苏芮和教授搞混的,只觉得心慌,眼圈霎时裹上一层淡红,道歉:“抱歉,当时没看清楚,你是不是因为我翘课了?” 苏芮撕开一包发烧贴片贴在李时祯冒汗的额头上,拧开一瓶水让他喝下:“没,不然我不会那么晚来找你。你吃午饭了吗?” 李时祯摇了摇头,他一直睡到方才,肚子里空空的,苏芮便点了点头道:“那好,我点外卖没意见吧?你想喝什么粥?” 她把手机页面展示给他看,李时祯没什么胃口,随便选了一个,点完餐后苏芮一一给他看她带来的药。 “我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上面说是吃完饭后再吃。” 她再拿起那一管药膏:“这是消炎药。” 至于为什么是用来涂的药膏,答案不言而喻,苏芮问道:“所以你会发烧,是不是因为昨天做得太狠了?” 她之前拉开了李时祯屋里的窗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西斜着洒在地板上,房间门虚掩着,好像他的房间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面只有他们两人。李时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确确实实地告诉她,但也算是半对,心虚地点了点头。 苏芮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李时祯的被子捂得更严实:“对不起,昨天太兴奋了,以后我会看着点,下手不这么重。” “不。” 李时祯闻言突然坐起来,突然又觉得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有点过于孟浪,但还是在苏芮莫名的目光下磕磕绊绊地回答:“不是,我……喜欢你粗暴点。” 他觉得身体好像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他越说越小声,苏芮努力去听,听清楚后也愣了,一抹淡红爬上她耳根,总有种怎么办我的竹马比我还要sao的惊慌,也跟着颤巍巍地回答:“……好。”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尴尬,好在门铃适时响起,苏芮慌忙地站起,小跑到了门口把外卖接了过来,从厨房里挖出一个小托盘让李时祯把皮蛋瘦rou粥慢慢吃下去。粥里的米几乎被熬化,皮蛋岁和rou块镶在粘稠的粥米里,浮出一阵阵热气,李时祯吃得缓慢,苏芮也并非无事可做,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布丁撕开吃了起来。 感觉到李时祯的目光,她也没抬头,重复着把淡黄色的甜点送进嘴里的动作:“没事,我买了好几个,有你的份。” 其实李时祯就是看她吃得香,心里喜欢而已。 吃完饭后,苏芮给李时祯吃了退烧药。他之后会犯困,在等着药效发作的当儿,李时祯震惊地看着苏芮爬上他的床,掀开被子顶开他的腿。 她随意地把头发推到耳后,手里握着那管药膏:“我帮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