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 意难平 1(布尔诺x奥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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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 联邦蓝旗军校。 【本月全校学生综合成绩排行榜】 第一名:阿内克索·狄克诺 陆军防空学院 积分:478906 第二名:安格拉·典斯 导弹工程学院 积分:139580 ............. 第九名:布尔诺 运筹与情报专业 积分:87906 第十名:瑞摩特·科朗 临床医学学院 积分:83268 ............. 第十八名:奥维·哈德尔 指挥参谋学院 积分:76432 “啊!天之骄子快要追上神了!” “什么鬼啊?学籍管理科怎么输入积分的?又出错了啊。” “哪里错了?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才考第18名的!肯定是我的军事理论课成绩统计错了!” “神的分数啊,明明上周我看他分数还是九十多万,怎么可能跌成这样?”前二十榜上唯一没有姓氏的雄虫摊着手和他的金发同伴说。 “那我来打电话问问管理科吧。”奥维一副事态严重的样子,拿出了他本月新买的第三个微型光脑。 “这么着急和你的偶像邀功吗?”布尔诺双手交叉在脑后,悠闲得回眸瞟了眼金发同伴。 “才不是。错误的就得修正,不是吗?” 【学籍管理科:非常抱歉,积分统计有误,已更正】 聚集在广场上一片黑压压的虫们眼睁睁看着头顶的虚拟屏幕“唰”得刷新了一下,属于阿内克索·狄克诺的分数直接加了一位数字,从478906变为了1478906,全场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才有虫崇拜的声音冒出来:“啊,不愧是神啊。” “这是作弊吗?怎么可能刷这么高的积分出来?”一个刚入学的低年级学弟发出了惊叹。 他周围立即响起了不悦的嘘声,学弟同专业的导员将他拽了拽,提醒他住口,掐过他的耳朵说:“注意点,小子!新来的学着跟我们下跪拜服就可以了,别的一句都不要质疑。” “为什么不能质疑啊.....”学弟被导生的阵势吓到了,像蚊子一样嗡嗡哼唧。 “因为那是神,是不用质疑的存在。”导生红润的脸扬起,望向了那个象征最高荣誉的名字,因为熬夜啃军事历史概论而浑浊的眼睛突然熠熠生辉。 “哼。”在他们前面的虫重重踢了下台阶,挤开虫群离去。 “喔.....是天之骄子啊。”导生不好意思起来了,居然被排行榜第二名听去了自己中二的话。 “是安格拉学长?其实我们导弹工程学院前途比衰落的陆军防空专业好很多啊,安格拉学长也没必要太沮丧。”矮个子的雄虫学弟站在一大群高个子雌虫中垫着脚,这次他聪明得学会了放低音量。 “你懂什么?”导生圆润的脸松垮了下来,很能感同身受似得说:“安格拉已经是百万中无一的天才了,唔....在两年之前,他已经霸占了排行榜五年,突然被超过,还以光速距离甩飞,是只虫都接受不了吧。嘛,我们体谅一下他的怪脾气吧。” “前二十居然有个贫民?!” 导生眼疾手快捂住了学弟的嘴,惊险得朝右前方偷瞄了眼,发现正在和金发贵族交谈的雄虫没有听到,松了口气。 也是,周围吵吵嚷嚷的,离了四排虫应该听不到的。 “在这里没有贫民和贵族之分,学弟,很快你就知道了,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老大。”导生终于把他的新学弟硬拖出了队伍中。 离他们不远的布尔诺回过脸,淡淡看了眼,若无其事转回脑袋。 一个没有姓氏的虫,还是一只稀少的雄虫,不管是私生子还是真的贫民,能冲到学生总数为十万虫的排行榜前十,想不引虫瞩目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个排行榜可是完全不考虑雄虫和雌虫智力与武力差,平等公正根据学生每周学习成果严苛评估出来的。 “布尔诺,等会我去陆军学院转一圈,你去吗?”奥维一直想结识偶像,每日不遗余力在隔壁学院的住宿区打转。可惜那位传说中的神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除了在月考时对付一下测试,其他时间都在睡觉。 “去吧,希望你今天能捡到偶像的头发。”布尔诺打趣他。 “别担心,我回来会给你捎一份饭的。”奥维捋了捋浓密的金发,换上他特有的和熙笑容。 “不用了。”布尔诺笑了下,塞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收张了几次,最后告诉他:“我今天出去吃,不用给我买饭了。” 奥维应了声,走了两步,突然背着书包冲回来,把饭卡塞在雄虫手里,一溜烟跑了:“上次你帮我点到我欠你的!” “奥——”布尔诺的呼唤还没出口,体力矫健的十四岁雌虫已经跑出了广场,湮没进下课大潮的虫群中。 新一波虫潮向放榜的中央下陷广场涌动,布尔诺把薄薄的芯片卡贴身塞进胸前口袋里,cao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朝校外走去。今日是放榜日,也是每月仅有一次的外出日。有着虫族世界三大活地狱之恶名的军校必然会限制在校生的出行,免得这群天真活泼的小虫们日日向往监狱般高墙外的世界,耽搁了训练和学业,拖慢未来联邦发展的脚步。 奥维塞给他的是充值百万星际币才能拿到的“通卡”,不仅在校内可以使用,在以学校为中心的辐射的六个城市都能消费,唯有一点限制,也是对蓝旗军校所有学生的限制——除非被军部选中,或毕业,谁也无法用学生身份购买到离开限定区域的车票和机票。 “今天玩点什么?” 布尔诺挥手拨开漂浮过来的烟雾,很好得收敛住眼底的厌恶,迅速融入进小酒馆脏乱吵的环境中:“给我拿杯啤酒,克罗的。咱们今天玩什么?这要看看朋友们怎么说。” “又喝这么便宜的啤酒。”瓦卡嘲讽得望着这位优等生。 “反正都会化成尿液,贵与便宜的有区别吗?”布尔诺熟稔得找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把书包挂在椅背上。这张半新的沙发椅之前不知道被谁坐过,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等一会,等你的啤酒上来了,我们就能开始了。”瓦卡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了还属于少年虫的坏笑。 布尔诺眯起眼睛,才发现,刚刚进来时他忽视一张新面孔。这不怪他,谁叫酒馆角落的光线昏暗到手指都看不清,刻意隐藏在小桌昏暗光线范围外的脸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现在知道警醒了。 布尔诺注意到他握着玻璃杯的手,细长,骨节粗糙,泛白,贴在玻璃上的掌纹却不清晰,明显是磨损有点过头了。 一只十分灵活的,善于驾驶,摆弄武器装备的手。 一群五只小虫都围坐在窄小的圆桌前,布尔诺无法确定对方的身高,但从身形来看,对方无疑超出了同龄虫许多。 瓦卡这群帝都的纨绔子弟这是输怕了,找了外援,想给他个下马威? 布尔诺一瞬间有了想拽过书包撤离的想法。 但他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总是靠雌虫“包养”和接一些零零星星的代写作业的活,总没有让门阀少爷们痛快掏钱来得快速畅爽。 酒保把杯子放在了他手边,布尔诺端起来,无视上面的未擦干净的水痕,喝了一口,还是如记忆中难喝。如果可以,他更想回去喝奥维从食堂捎带来的勾兑果汁。 “行,开始吧。”布尔诺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就玩最简单的骰子。” “赌注是什么?” “赌注嘛.....这样吧,优等生,如果我们输了,你直到下学期的饭卡结账我包了。如果你输了——”瓦卡高耸的颧骨都兴奋得鼓起来了,“你输了,就去跟哈德尔家的长子告白,说你要娶他当雌侍,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伙伴们此起彼伏得哄笑起来。 一个没有姓氏的贫民雄子,连学费都是逐年贷款来的,如果和他大贵族出身的小伙伴告了白,被接受还好,一旦被拒绝,这件事可能会流传到整个学校,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再说了,雄虫主动和雌虫告白,还是常霸月榜的前十名,怎么看这个要求都太过羞辱虫了。 布尔诺脑中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是奥维托了这群虫来暗示的? 他下一秒就否认了猜想,那只迟钝的雌虫,根本不可能想出这么聪明的方法。 如果他真的告白,不,是做这个冒险游戏......奥维会怎么反应呢?布尔诺的心绞紧了,他不想失去来军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喂,决定好没有?不行就快回去给哈德尔写作业吧。”瓦卡自觉自己的玩笑开得非常到位,嘻嘻哈哈拍着桌子大笑。 “咳。”那个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虫假装咳嗽了声。 布尔诺惊奇得发现门阀少爷团齐齐瑟缩了下,低眉顺眼闭上嘴。 “我答应。”布尔诺实在有些好奇对面坐着的新虫的身份。再说了,他和少爷团们以每周一次的频率赌了四个月,还从未失手。 “那么,老规矩,五局三胜。”瓦卡清清嗓子,摆正态度。 酒馆的骰子被端上来,双方依照规矩逐个检查了器具,确保没有作弊的嫌疑。赌局顺势开始,布尔诺集中精力,与往常一般将精神力凝聚在听力上,小小的骰子在千百次转换中切换角度,点数最大的那面凹陷最多,落地也清脆,这点细微的差别是要通过不断的训练掌握的,单靠布尔诺SS级的能力水平是不够的。 但布尔诺能够有把握得说出:“我赌小。” “大。”新面孔的脸看不清楚,只听到一声明显是变声期沙哑古怪的嗓音。 “是小!”瓦卡抬起来看了眼,惨叫出声,给布尔诺记上分数。 布尔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也许他不该如此紧张,对面可能就是个和瓦卡一样的新受虐狂,愿意花钱找找乐子。 “继续。”沙哑的声音又发话了。 布尔诺严阵以待,丝毫没有松懈。然而结果却向着他最不愿预料的方向飞速滑过去,自此之后的四盘,他输了个精光。 豪门少爷们痛快得鼓掌大喝胜利,瓦卡抢过路过酒保手中的香槟,脚踩在桌上敲掉了瓶口,酒液打着泡沫疯狂喷射在天花板上,隔壁桌的小虫们惊叫着躲开酒雨。布尔诺一动不动,被正正巧巧淋了一头。 “行了!优等生,别傻坐着了!快打电话给哈德尔,跟他求婚啊哈哈哈哈哈——” “快点快点!” “求婚,求婚!” 认赌服输。如果还想在学校里混下去,至少这点道义不能轻易违反。 雄虫的眼珠呆滞得转动了下,动动嘴唇,尝到了从发顶流下的酒液滋味,比他买的便宜货尝起来好喝多了。 他的心底涌出了一阵苦涩,在少年们幸灾乐祸的逼视下,掏出了老旧的终端。 “可别耍滑头,把终端放在桌子中央,我们要看着你输入他的名字。” 布尔诺头一次感到困窘,他在虫群的围绕下,拨通了同伴的通道,还不得不应瓦卡的要求开启了免提,以确保在座的虫都能听清他们的通话内容。 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游戏...... 不管奥维回答了什么,他回去给雌虫解释一下,应该不会有问题。 雄虫尚且稚嫩的脸流露出一点难以捕捉的希冀,又马上在通讯提醒音想起时被不安代替。 “啊!喂?是布布吗?嘿嘿,为什么不开视频?陆军防空院的舍管不放我进去呜呜呜,你吃完了吗?陪我一起去球场玩会吧。” “噗....嘻嘻嘻——”瓦卡捂着嘴,小声对他的同伴们示意:“你们听到没有,‘布布’,笑死我了。” 布尔诺的脸飞速胀红了,竭力装出正常的语调,但他马上说出口的话注定是不普通的:“嗯.....等会回去,我,跟你说件事。” “回来再说吧,我还想问问你理论课——” “奥维。”布尔诺打断他,紧张得手指都快痉挛了。他听着那道声音,脑中浮现起同伴在平日里无意识给予的各种照顾和关心,心里泛起了酸,金发小雌的音容相貌越发清晰,而他背负的沉重过去则化作了淡影。 “森莫?”雌虫似乎在那边边走边啃着什么吃的,嘴里塞满了东西,口齿不清。 “你.....”布尔诺面对一桌子急到上火的小虫,闭上眼睛豁出去得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雌侍?” “哈?哎哟我的面包。”对面传来了哗啦哗啦捡拾纸袋的声音,继而是哈德尔慌慌张张摸不着头脑的词:“雌侍....什么,什么的,嗯,嫁.....那个,我,就....这么快的吗?” “嗯......”布尔诺小心脏狂跳,等待雌虫答复的每一秒都好像煎熬。 “啊....布尔诺啊,”金发小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难得说:“抱歉,我不想做雌侍。我们.....还这么年轻,应该为联邦的未来而奋斗,我的虫生目标是成为伊金斯将军那样伟大的军虫,在达到目标之前,不会考虑结婚这样的小事的。对不起啊,布布.....”雌虫小心翼翼得道歉。 “没关系。你有理由拒绝我的。”雄虫也不知道心底的失落是从哪里泄露出来的。 瓦卡和同伴们注视着布尔诺慢慢挂掉通讯,居然一致保持了沉默。他们都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敏感,张扬,还未失去善心,雄虫的落寞感染到了他们,少爷们彼此都愧疚不安起来了。 “嗯.....那个,我们不知道你对他是真的....”瓦卡斟酌着怎样找到合适的词道歉。 “觉得过意不去就继续找我赌吧。”布尔诺抬起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有趣。”坐在拐角阴影里的虫跟随布尔诺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布尔诺跟前。他太高了,布尔诺不得不抬起头仰望他的下巴。 雄虫看见了一双慵懒的灰眼睛,正饶有兴趣得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