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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遇。 薛绍指尖捏着书卷,长身玉立在风雪中,让出一条道来,向长孙无忌深深鞠了一躬。 “老师。”他握拳,轻声唤道。 长孙无忌半眯着双眼,搓了搓手,看向这位曾名扬天下的学生:“薛绍,往后在长安的日子,定要记得保全自身啊。”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 薛绍仍保持着恭谨的姿势,敛下清远的双眸,甚至不曾多看长孙无忌。 待到车驾复又开始行驶,终于消失在长安城的尽头,薛绍终于明白了—— 这一眼,便真的是最后一眼。 太宗皇帝的盛世,落幕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拍到自己的肩上,耳畔传来一声娇软的声音。“薛绍哥哥。” 他俯下身来一看,还是那个穿着红色斗篷的柔美少女,在这个滴水成冰的时节,显得灼灼耀耀。 “……殿下?” 太平来的时候,他还仍立在那儿,宛如一具寂静的雕塑。 她往斗篷里缩了缩,“我在大明宫等你很久了,一直没看到你在哪儿,所以我就出来找你了。” “你——哭了?”她眨了眨眼,像是很意外的一般,伸手去触摸他脸上并不明显的泪痕。 旁人是看不出的,只有一丝薄薄的雾气散在他清冷沉静的眼底。 “这是真的?” 薛绍微微一怔,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公主,臣无事。” 他继而道:“四书五经,治国策论,不知公主今日想学哪一册。” “我……”太平想了一会儿,很郑重对他说道,“可我只想学打马球。” 007:“……” 但出乎意料的是,薛绍并未拒绝,仿佛就算是太平现在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皇室的马球场虽留有一些细雪,但终究是干净的。圣上病重,这儿已很久没有举办过活动了。 太平换了身贴身的浅红长裙,少女柔美的眉眼忽然便有了几分英气。 “殿下,请跟臣来。” 薛绍没有看她,轻轻俯下身去,他的袍服被风掀起,露出了一截弧度优美的脖颈。他握着少女的指尖,教她拿捏球杖的姿势,如何运球,如何传球。 太平似乎听的很认真,跟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学起来。 薛绍的身子本有些僵硬,在少女的配合亦完全放松下来。 但她似乎有些害怕,不敢完全松开薛绍的手,他感到自己的指尖被捏出了薄薄的细汗。 她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动物那样,完全被薛绍保护在掌间。 “公主勿要担心,臣会一直在您身后的。”薛绍轻轻扶住了太平的肩。 太平这才若有所思地松开了他,用球杖去拨弄马球场上的马球,然而,那只素白的小球并不听她使唤,反倒向相反的方向滚去了。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用。 “哎哟。”太平忽然惊叫一声,她的手臂被刺破了。 一道刺目的血痕流了出来。 太平睁大了眼,完全放弃了,她低下头,看上去很伤心。 “公主……”薛绍在她身后,一时不知从何下手。这种伤在初学马球本是最常见的,他在战场上看过这么多死人,现在却莫名无措起来。 太平回过身来,攥住了薛绍的衣角。 “疼……” 她眼尾一片嫣红,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薛绍低下头看她的时候,他的眼原本如冰霜一般清冷,现在在阳光的映射下,变得璀璨而温和。 此刻太平并不是什么皇室公主,而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完全依赖他的少女。 他唇角扬了扬,轻声道:“公主,不过是一件小事,会好起来的。” 在那一刻,他忽然想伸手抱抱这个小姑娘。 她从小锦衣玉食金枝玉叶,宫中的人都教导她安分守己,做好一位帝国的公主,却没有一个人教她打马球。 或是,让她干一些真正喜欢的事情。 哪怕她是武后的女儿,但她却与她的母亲全然不同,她不该是被囚禁在深宫中的。 【007:检测到好感度上升5点,目前2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007提醒。 武后路过马球场,听闻从中传来太平的声音,便让銮驾掉了头。 太平伸着手去够地上的马球,另一手就握在薛绍手中,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承载在了他的掌间。 这一幕落入了武后的眼中,她恍然像是察觉了自己女儿的一些心思。 太平近日变得温顺乖巧,难道是因这个从突厥返回长安的臣子? 她缓缓走过去,就站在场边看了会儿,并未让内侍监开口提醒。 太平本在场地上纵马驰骋,见了武后,惊叫出声,“母亲,你什么时候来的?” 马球场倏然便寂静了,周遭的宫人无不跪下叩首。 武后微微笑了笑,“太平,自然是来看你。” 唯独薛绍一人,静静站在那儿,甚至并未回过身去行礼。 “你呢。”武后忽然转向薛绍,“你为何在这儿?” 薛绍微微一顿,俯首作揖道,“回娘娘,臣奉太子之命,入宫为公主教习。” 说话间,他的指尖已掐进了袍服里,显得有些青白。 “薛绍,看上去……你恨我?” 武后察觉了他的异样,停在他的眼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是因本宫近日处置了你的老师长孙无忌和上官仪,对么?” 薛绍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将话生生咽了下去,轻声道:“娘娘这么做,大抵自有原因的。” 武后却敛起笑容,“薛绍,那你可曾听闻一件事,太宗皇帝在时,曾问本宫如何驯马。本宫答,赐铁鞭,铁锤,匕首。以铁鞭鞭之,若不驯服,则用匕首杀之。” 说此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完全冷了下来。 “本宫以为,无论是驯服这些马儿,或是朝堂的臣子,刚柔并济,当断则断,若该杀,则立杀之——都是一个道理,你以为呢。” 薛绍敛眸,却没有回答。 她一字一句道:“既然薛卿肯教习太平,不若与本宫以这马球一战,如何。” 薛绍十指微微蜷缩,淡淡答,“娘娘的风姿臣早有听闻,只是……臣不敢犯上。” 武后却已执起了球杖,勒住缰绳,“本宫恕你无罪。” 同时,内侍监将早已备下的球杖呈给了薛绍。 薛绍接过那柄图腾繁复的球杖,却骤然翻身上马。他握着缰绳,袍服猎猎飞舞,似乎还是突厥沙场上孤独骄傲的少年将军。 内侍监暗暗替薛绍捏了一把汗,伴君如伴虎,现下要与君王对弈,这位少年名臣的好运怕是到了头。 为了争夺那枚马球,两匹骏马愈奔愈近,武后与薛绍的距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