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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住,停了一晌,又迈了进去,拿起佛经和念珠。 在世人口中,她无名无姓,只是将来祠堂牌匾上的“苏夫人”。 也有一个人,记得她姓陈,单名“念”。 岑嘉钰回到房间,这会儿倒没有什么睡意了。 她打开那本英语辞典来,里面掉出一张信笺,她打开,一时想起,这是钱胜买来送她的情诗——那些往事,她都是压在心底,从不揭开。 一定是白墙黛瓦太冷清,而雨声太寂寥,她竟没有收起,而是一行行往下读: 我喜欢你,是一句呓语,在喉,在心,却从不出口 我喜欢你,似一声叹息,那袅袅的余音,如年华的倾圮 我喜欢你,是昙花的呢喃,在安静的夜里,只告诉我自己 我喜欢你,似转身的欢欣,在眉,在眼,却不知会你 是轻旋的芭蕾,不知已转了多少弧圈, 然而起舞,还在舌尖——我喜欢你 是提笔的丹青,不知摹出了多少山水, 然而纸上,还是纯白——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是春光里的一朵花蕾, 小小的,湿湿的, 只低首垂眉,却让人满心欢悦 也许,永远就是这朵小花蕾 不曾盛开,就永不枯萎。 我的初心,就不老,不衰,在时光里。 我喜欢你,是河边一丛寂静的芦苇, 你走近,你远离, 我只在那里; 也许,永远就是这丛芦苇的寂静 用默然的情意,看你, 看你不会回头的背影 我喜欢你,我不曾说,你不曾知。 所以没有尴尬,无需躲避, 可以擦肩而过,面带惊喜 我喜欢你,我不会说,你不会知 你温和的笑意,就自然如故 只是这种温柔,已醉了我心 我喜欢你,我勿须说,你勿须知 因为,只是,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轻轻地,喜欢你 那么有一天 轻轻地,我也会,放下你 岑嘉钰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一片茫然: 难道她还没放下? 难道他已经放下? 43、四十三章 ... 圣华翰大学的毕业证书用銮金乌木框框住, 钉在了家里客厅的墙上,不能随身携带。江虹只得咬咬牙,不烫爱司头,留个齐眉刘海的女学生短发以示自己文化程度高。发型留在以前的岁月,着装她就万万不肯落后。今日她穿了件黑底白波点的旗袍, 戴了珍珠镶金的链子。旗袍的领子是时下兴起的直抵住下巴的高元宝领,乍一看, 像用痰盂做轴承支撑住一个南瓜球。 这轴承转过来,南瓜球的正面却被一刀竖劈了下来, 是张长脸正对着朱源棱:“这是我在新新百货新买的蜜丝佛陀口脂, 怎么样?颜色不错吧?” 朱源棱点点头, 口脂颜色的确不错,江虹整个人面目身段都叫它模糊了, 只见这上下翻动的两片红唇:“我表嫂去她家吃过饭, 说那汤哪里是汤,分明是油搅水;好好的饭桌跟丧事吃堂饭一般, 隔了桌子坐,只听她粗拉拉一个大嗓门呼喊。我同你讲, 她一个乡下来的粗婆娘, 能做的出什么好饭菜, 定然不是猪食就是把猪生切了端上桌——当海市人和她一样, 没吃饱过饭,没吃足过rou!” 朱源棱对镜用细齿梳抿了抿头发,又理了理身上斜纹和布旗袍, 道:“若你不同我去,我嫂嫂刚刚叫说缺一个牌搭子,反正你同她也熟的,去那里消遣消遣可好。” 江虹笑道:“我既然是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呵,如果不去,海市未婚才俊怎会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有内涵有学历的女子云英未嫁?更何况,她小道消息知道,今天可是有海市头号俊杰会出席。菜不好吃,可以将就点。但是,她的年龄,可是再将就不得了。 江虹戴上帽子,看了眼正穿坡跟鞋的朱源棱,眼里有一丝不屑。朱源棱毕业半年就嫁了一个银行的理事,这理事敦厚一张脸,没半点生活情趣,送给她她都不要。 江虹和朱源棱要去的是金融行业的“星期六聚餐会”。 其实金融业最负盛名的聚会是“星期五聚餐会”,前任财政部长,现任中华银行行长沈嘉康是聚会的发起人。每周五在沈公馆举行,各大银行副经理以上级别有资格获得邀请,借聚餐互相切磋,同业交流经验,以取长补短,相互扶持。 年轻人攀不上那个聚会,力虽不及,心向往之。沈行长的儿子沈谦慎本就是好热闹的人,他接过父亲这一棒,发起了面对金融业年轻一辈的“星期六聚餐会”。这“星期六聚餐会”竟是不放在沈公馆办,而是轮流着办。若真分析起来,这是沈谦慎商人本性的精明所致,毕竟办一场宴会所费不少,劳心劳力又劳钱。但这“做东”,乃是表现家底,积聚人脉的大好时机。虽是轮流着来,一众金融俊杰乃是趋之若鹜。 这次便是由广粤银行的一位黄姓襄理做东。这理事虽留洋,但却并没休了自家乡下的媳妇,反而是带了海市来,各种宴会也是带着她。她的土气着装,无知言论,举止粗俗都传做了笑谈。这叫没见过她的贵妇都好奇地不得了,去这次聚餐会的坤包都比平日略大,好装谈资呀! 岑嘉钰等着尝冷盘,顺便洗水果。 黄夫人风风火火走进来:“啊呀呀,嘉钰,水果让下人洗就好,你是我请来的军师,怎么做这些粗活,快去客厅看看我的桌子布置的怎么样。”旗袍都叫她带起一阵风,露出下面的白丝绸衬裙。 嘉钰这才注意到,黄夫人旗袍的叉竟开得这样高。离开海市三年多,时尚潮流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爱司头分化出了横爱司和竖爱司两种样式,更别说旗袍了,如今流行的竟是高领,高开衩,高肩无袖的款式。她回海市才一个月,来不及做新旗袍。 黄夫人抓住嘉钰往客厅里去,看她盯住自己的旗袍,方道:“这是你说那裁缝店,手工真不错,价钱也实在。你不晓得,那次有个不知道什么的夫人带我去的店子,价钱那一个叫贵。要我说,这哪里是开店,竟是抢劫!我当时掉头就走。也不知她们怎么那么傻?过年的猪仔一般送去让人宰!就是这裙叉子开得太高,就算穿了衬裙,也觉得像光了两条腿!我想再穿条裤子来着,又塞不进!” 岑嘉钰看她一脸不自在,道:“我见你也买了那玻璃丝袜,你穿了它在里头,可能舒服些。” 黄夫人一拍手:“是呀,那玻璃丝袜是箍rou的,反而显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