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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合颤巍巍扶着桌子边缘站起身来,她忽然后悔问了这件事,想不到上战场杀敌眼睛都不带眨的自己会连声音都在颤抖,她却不知道是为了这不知多可怖的天劫,还是为了还蒙在鼓里的兮扬。 “今日傍晚。”白晔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声音淡淡,道:“茶水又凉了。”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常合后退了三步,躬下身子深深揖了一揖。 “常合,用你腹中孩儿作保,这件事,在我就算我今日陨落在往生海,也不要说出去。” / 白晔的紫竹林并不大,小道也不算弯曲复杂,常合却觉得自己行了很久很久,才终于从阴凉的小道行了出来。 她不知道此时应该去什么地方,不知道该去见什么人。 也许她是唯一一个亲耳听见白晔将事情原委始末相告的人,但她却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兮扬,不能告诉她早在千年前白晔就计划好了今日的一切,不能告诉她白晔其实是替他去死。 或许白晔殒世后兮扬会伤心会难过,但,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就不会去后悔去自责。 所有人都看错了白晔,他不是不爱,不是不会爱,他只是比所有人都爱都绝,所以早在千年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瞒住了所有人,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再经历一次绝望。 那种看着心爱之人在面前一分一毫慢慢消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日头渐渐朝西边偏移,常合依旧站在竹林外,尚未想好去处。 回头看身后的紫竹林,不知何时葱翠的竹子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顷刻间过去了百年光景,抽去了这片竹林所有的生气,下一刻便是枯萎、死亡。 冰凉的水滴落在手背上,常合猛然惊醒过来,竹林还是那片葱翠的竹林,仙气浓郁得很,微风从小径内吹出来,还带着清凉之意。 抬手摸了摸被泪水湿了的脸颊,常合的眼中一时明灭不定。 低头看了看尚未隆起的腹部,她的手轻微地颤抖着,温柔地抚了抚,竭力不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 孩子,是阿娘对不住你。 这件事,兮扬她必须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白晔话最多的一次了…… ☆、万年情思链 兮扬从天宫回到雍圣殿后本想再闭关些时日,谁知进去不消半盏茶功夫又跑了出来,差人在院子大树下置了张竹床,搁了水玉枕和蚕丝被,又在边上放一张矮几,几上摆满瓜果糕点,这才拿了本书闲闲地躺下。 倒不是她偷懒不修炼,实在是这天太过炎热,屋子里更是闷得透不过气来。 昔翎端了茶水上来,小心翼翼放到矮几上,将瓷杯翻过来斟了一杯递到兮扬手边。 兮扬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并未闲书上挪开,伸手接过茶水饮了一口,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茶?” “这是前阵子来拜见的仙君们送来的,到底是哪位小仙也不记得了。”昔翎虽然不知道自家神君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些问题,还是照实回答,“可是不合神君胃口?还有很多茶叶,我再去泡一壶。” “嗯。太涩了,泡壶清淡些的。”兮扬瞟了眼杯里的茶水,颜色太浓了,闻着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底下那些个小仙喜欢往上边送些珍珠珊瑚之类的东西也就算了,茶叶吃食胡乱送个什么劲儿,送了她也不一定会吃,偶尔喝个茶还不合胃口。 果然最知晓她的口味的,还是白晔。 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忽而想起今日去紫竹林走了一趟顺了一盒茶叶回来,赶忙寻了出来,将端着茶盏离开的昔翎又唤了回来。 银色神力施在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身上,与淡淡紫光交错在一起,不消片刻便变成了与她的玉枕差不多大小的木盒。 接过来的时候倒不觉得有这么大,许是没有细瞧吧,木盒有些分量,想来里边的茶叶是装足了量。 “你把这茶叶拿过去,用沸水冲泡,温了再拿过来。” “是。”昔翎应声上前,一手托着盛着茶壶杯盏的托盘,另一只手托上木箱的底部,重量不平导致用力不均整个人走路都有些摇晃,倒是十分喜感。 这本戏折子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寻来的,男女主人公都是性子孤傲的人,有了误会谁也不先解释,兜兜转转半本书也见不到些激情的东西,看得无趣了兮扬干脆将书往脸上一盖,趁着日头正暖打算懒懒睡一觉。 迷迷糊糊睡意袭了上来的时候,昔翎端着茶盏又回来了,脚步急促了些,尚且算平稳。 “神君?”他放下茶盏,试探着叫了一声。 兮扬本不欲回答就这么睡过去,但转念想想,昔翎平日里虽会胡闹,但做起事来倒是机灵,若非有事,是断不会见她睡着还唤她的。 但这事想来也不是大事,否则他定是要冒冒失失风风火火嚷着过来。 于是,兮扬有些不耐地拿开盖在脸上的书,颇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些芝麻大的小事,定然要把他关进猫笼子里好好教训一下。 昔翎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紫色盒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兮扬从他手中接过,浮雕刻得倒是精致,巴掌大小,也不知里边装的是什么。 “小仙也不知,小仙依着神君将那茶叶拿去泡,帮着烧水的仙厨说没见过这种茶叶,伸手进去抄了抄,没想到从箱底翻出来这个盒子。” “从箱底翻出来的?白晔没跟我……”说过。 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喉咙里出不来声音,想起离去前白晔唤住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手中的盒子变得有些灼手,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愣了好一会儿神,她才摆摆手让昔翎先下去,双手竟变得有些颤抖,极慢极慢地,打开了那个用神力加固的紫色木盒。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白色手链,流溢着淡淡白色灵光的,每一粒珠子都同样大小的,珍珠手链。 她居于高位不知多少年月,奇珍异宝堆了不知多少间屋子,这珍珠手链同那些比起来实在是又丑又俗,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下眼泪。 或许,是因为他还记得。 / 八万六千三百九十二年前,荷月初,阳光和煦,天气尚凉。 兮扬晃晃悠悠走在回雍圣殿的小道上,嘴里哼着新近几天学来的小调,从凡间转了一圈回来,心情倒是十分不错。 上神下凡转悠转悠历个劫是常有的事,兮扬这一趟去得有些刻意。 前几日是七音的寿辰。 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岁的老神仙生辰过得多了便也烦得去应付下边来巴结的小神仙了,兮扬虽是最高掌事的神仙